“官兵捉强盗?这我们小时候常玩儿。”笛千心情极好。
顾花棋抬头眯着眼,骄阳还真是耀眼。“这次是玩真的。官兵捉海寇!”
四达客栈二楼的一个包间里,端端正正坐着几个“货真价实”的壮实官兵,那一身华丽的官服与这小小的朴素包间极其不协调。那几位官爷也坐得十分不安稳,肌肉紧绷,在温暖的室内,冷汗却是涔涔而下。原因无它,只是——那笛千盯着他们的视线实在是太过于热切,以至于他们毫不怀疑下一刻她就会扑上来把他们的官服全部扒光光。不得不防啊!
顾花棋久经磨练的面皮也不禁红了红,轻咳一声,企图把这尴尬万分的氛围搅一搅。“诸位兄弟,远道来此,齐某本该安排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奈何事态紧急,我们先议公事,晚间请诸位小酌几杯如何?”
明显是领头的一位姓单的官爷连忙抱拳示意,“齐公子客气了。此次确实是紧急而秘密的任务,不宜大张旗鼓。况且,若论起远近,倒是我们离齐州更近一些,尽地主之谊的,理应是在下,怎好劳烦公子破费?”
笛千终于停止了对那身官服的羡艳之色。认真地看着文绉绉交谈的两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当真不宜大张旗鼓?”对着那华丽而显眼的官服眨眨眼。
这下子那几位官爷只觉得尴尬又盛。也怪不得他们,这七人中有六人是大内侍卫,而且是挂名不留名的直接听命于皇帝的暗卫,单总管是头领。剩下的一位是皇帝的心腹,当年陪皇帝习武的伴读,与皇帝同岁,今年二十又三,武功却是京城内少有对手,算得上是少年得志,姓陆名克己。
这几人中只有陆克己了解得多些,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和顾花棋的真实身份,奈何他却另外六人不熟,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便一直忍着没说。那单总管只知道他的圣上令他来齐州与一位叫做齐鸣的公子联合,把一批懂些“妖法”的海寇赶出中原,最好是杀掉。一来绝后患,二来展示实力,在那齐鸣面前立下威信。从圣上的语气来看,他对海寇的顾忌之情似乎还没有对那位齐公子来得多。因而他没把海寇放在眼里,反而着重于自己弟兄的气势上了,因此才率领着几位最出色的弟兄穿上那从前从未着身的华丽气派的官服,带齐了威严又庄重的礼节性饰品,将趁手兵器小心地贴身收好,换上了那华而不实的御赐宝刀……
当他们“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相约的酒楼时,才惊讶地发现那齐公子似乎并没有如他们所想找那些场面上地方——四达客栈名号叫得响亮,实质上却严重偏离,根本不是“四通八达”,而是窝在比较偏远的陋巷。于是乎,一炷香之前,顾花棋笑容满面地邀请笛千偷偷看了一出好戏——几位身手不凡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做贼一般地施展轻功,猫着腰贴墙根钻进了客栈的后院,滑稽的是,这几个人身上穿的可是华丽至极,也碍事至极的官服啊。
笛千笑得肚子痛,那几个人却是嘴角抽搐哭笑不得的。没办法,他们若是这幅打扮去齐州最为豪贵的聚云来,那顶多是吸引目光。可若是去那么一家陋巷里濒临歇业大吉的小小旧客栈,就实在是……
等进了客栈的“天甲”房,几位官爷意识到这不是一家为了避人耳目的暗桩,而确确实实是一家破店。在小二哥极度惊恐,老板差点吓得失禁后,几人狼狈地进了包间。看一眼彼此的状态,都是赶紧偏过头去,不忍心再瞧。
“老大,要不,咱换一身衣服吧。趁着他们还没到。”一个黑瘦的高个问道,“我还真穿不惯这个。”
谁穿得惯啊!大家都翻了个白眼,却也明白黑个这么说是为了大家的面子着想。就在单总管要点头之际,楼梯上传来声响。紧接着,有人敲门。
正是顾花棋和笛千。
屋子内的气氛在几位官爷看到前来赴约的两人一身简单朴素的装扮,谦虚的态度和明显比他们小了将近一轮的年龄时,达到了某个古怪的顶峰。陆克己不由得暗赞一声厉害。这下马威,是真正的做足了却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的。不过,他倘若知道了这番让他钦佩不已的“下马威”实际上只是顾花棋想博某人一笑,一时兴起的产物,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两人听够了好戏,自然开心地现身了。二人功夫本来就高明,再加上那灵玉的帮忙,隐匿形迹本就是小事一桩。
顾花棋与单总管简单交谈了几句,确定对方就是所约之人不假,便开始商议应付邪术士的对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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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之后,聚云来的天字客房之内
“花棋,一会儿你真要去陪他们‘洗尘’啊?”笛千微皱着眉,坐在房梁上垂下的小椅内,脚一晃一晃地点着地。嗯,这房间可真大。
“是啊,人情往来嘛,该去还是得去的。”有一句话他没说,下午议事时,一直是那单总管与自己交流,陆克己偶尔补充几句,其他人木头一般。他得寻机会多了解这几人,必要时才能更好地应对。
“这里太闹了。说实话,我更喜欢山上多一些。一会儿我可以不去吗?”笛千歪着头瞧他。
闻言,花棋很是温柔的笑了,“当然可以。你早点休息也好。明日要出海呢。虽然你着男装,但那几位人精怕是一眼就看透了,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想隐瞒。他们不会挑的。”
笛千满意地点头。“那你去吧,别打扰我休息。”
顾花棋垂头,过河拆桥也不带这么快的吧?!
反复交代了一个人住在客栈要注意的问题和一些必要的防范措施江湖经验后,顾花棋终于被某个被他烦得受不了的某人丢了出去。可是这人还没扔远呢,又被一只纤纤玉手抓了回去。反正二人是玩闹惯了的,顾花棋毫不介意自己被摔在墙上,“砰”地一声关上门。嗯,不会疼,谁也不会用内功的。
笛千凶神恶煞咬牙切齿地问,“我差点忘了,你那么开心地把我丢下,是打算去哪里呀?”
白皙的娃娃脸上满满的都是委屈,“你自己说不要去的,还那么粗暴地把我扔出门……怎么能说我‘把你丢下’?明明……”
笛千的脸皮纵然再厚,此时也红了一下,“少废话啦,总之,你老实交代,要去哪儿?”她早在刚到一情阁还不知道阿夜就是花棋的时候,就听闻了四少爷的“风流史”,又亲眼见到了一次“风流事”,此刻听闻他要和一群中年老男人出去“人情往来”一下,用脚趾想也知道八成是去什么鬼地方……
花棋想也不想,“酒楼。”
咬牙,“你确定不是花楼?”
顾花棋大惊,“你竟然知道花楼?你从哪里听说的那种地方的?!该死的,谁把你教坏了?我回去打断他骨头……”
笛千被噎得一愣,气急败坏地狠揉他的脸,“敢情你以为我就是那么无知的……”
“饶…命……啊……”支离破碎的声音。
半刻钟后,顾花棋在签下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包括一定要刮回至少两套那漂亮的官服供笛千姑娘带回天一涧给师弟们玩“官兵捉强盗”游戏等等……)后,狼狈万分离开了聚云来。
笛千志得意满地拍拍手躺进了那柔软的大床,突然怔住,好像——直到他被自己欺负得“鬼哭狼嚎”放出了房门,也忘了问究竟会不会去花楼。她静静地愣了很久。半晌,翻个身,几个弹指熄了屋内的所有灯烛。“他去哪里,与我何干?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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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公子,海上日出胜景很少有机会能得一见的,不妨好好欣赏一番?”
“齐公子,多谢你的美意。”
顾花棋困惑地看着笛千满面虚伪假笑地应付了自己,转身便走。她怎么了?
此时天还未亮,一行五艘船已经离开了码头,向渤海外海驶去。
朝廷派来了以单总管为首的大内高手六名,御守军四十名,拨了以陆克己为首领的水师二百,作为探路。陆克己拿到了一道密旨,可以就近调遣兵力,只是此话他并未对其他人讲起。顾花棋带了顾府的几名精锐和护卫,和朝廷的人马合并,分配了船只。
本艘船上,有单总管、陆克己、两名大内高手和笛千、化名齐鸣的顾花棋,以及一些普通高手。是本支小型船队的首领船。
今日的海上较为平静,没有太大的风浪,黎明前的黑暗渐渐散去,从水天交接的地方渐渐升起一轮明日。那耀目的光芒在海面上化成了醉人心魄的金色,随着波浪起伏变幻着深深浅浅的色彩。笛千贴着船舷站着,极目远眺,不由被这大自然的魔力深深吸引。果然,海上日出与山上日出截然不同。顾花棋诚不欺我!想到这里,她不禁回头,不经意间和那人视线相对。却送给他一个白眼,又转过头来。
这白痴,明知道自己正不满意他呢,怎么还一直站在她身后?难道还能是担心一个浪来她站不稳掉下去吗?
顾花棋很是郁闷,究竟怎么了?一大早就对他横眉竖目的,明明没有得罪她啊!笛千一向不小气,基本是没有隔夜仇的,天大的事睡一觉也就忘了,况且昨天自己离开时两人还好好的呢。
怎么今天一早就看他不顺眼呢。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心里苦苦地。从没想过有一天两人会“吵架”,他以前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有一天笛千不再对他笑,不再和他玩闹,而是躲开他,他的心里竟会这样的难过。明知道这应该只是暂时的,明知道笛千只是因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原因而生气了,不是真正的讨厌他——毕竟她还肯对他翻白眼。明明知道是这样,心底还是泛上那难以忍受的苦涩。那如果有一天,她是真的讨厌自己了呢?
顾花棋紧紧地闭上眼睛,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生平第一次无能的——逃避了。他停止了那种设想,在脸上挂出满满的笑容,对着那迎风而立的身影走过去。“笛儿!”
“不是‘笛公子’么?”笛千冷嘲热讽。
“笛公子……”
“这边风大,笛某先行一步,不打扰齐公子赏景了。”说着,转身就走,袖子却被拉住了。这场景,似曾相识,笛千心一动。
“笛儿,我哪里得罪了你,告诉我好不好?”声音很小,“你别生气了。”顾花棋从未试过真心哄人,出口的句子自己都知道差劲极了,更是沮丧。
见笛千不动,只是静静站着,也不回头,似乎在等着下文。顾花棋手足无措,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努力想放低些姿态,竟不知如何去做。一紧张,“我送礼物给你。”话一出口,差点咬了舌头。他选了最不恰当的时机说了一句最笨的话,尴尬得要命。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笛千也毫无反应。他只好硬着头皮从袖袋中取出个小巧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昨天和他们去了酒楼,后来去吹风……”怎么说这个?顾花棋汗都流下来了,暗骂自己语无伦次,可一出口,仍是不知所云的句子:“那个,夜间集市上也挺热闹……呀,总之,我看到这个,觉得挺好……我又从来没见你用过脂粉……总,总之,送给你!”
他一直低着头,破罐破摔般地自说自话,没瞧见笛千瞬间变了的脸色。她早就转过身来,从那满是冷汗的手掌中接过那小小盒子,低头一闻,整个人呆住,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扯出个古怪的笑容,“你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把它带在身上?”那股淡淡的却一直驱之不散的一般人注意不到的脂粉香,就来自这个?
“是啊。”顾花棋仍是垂着头。自己都没注意到那沮丧的表情。
笛千伸出手,把他被海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转身就走,嘴角挂笑,“笨蛋!”
“啊?”顾花棋终于舍得抬起他的头了,呆呆地看着那人轻步离开的背影,似乎,她刚才笑了?‘笨蛋’是什么意思?好像……不生气了?顾花棋困扰得挠挠头,更加不明白了。
突然,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无力地斜身靠在船舷上,苦苦笑了——顾花棋,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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