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未妨惆怅是清狂姓卫?贺晟心下微微吃惊。而今国姓也是姓卫,而当今这位燕王殿下也恰恰是在十年前才出现的。
难道真的是那么凑巧?
初青没有理会他的疑惑,眸光淡淡的看着前面,声音低沉,缓缓说道:“十年前,我是江夏明府的大小姐,江夏守城驻军将军明玄重的女儿,也是昭武将军……卫策的妻子。”
“什么?”贺晟一听到那人的名字,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以来,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卫策?哪个卫策?”
心里明明已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委实是让人难以接受,所以他又问了一遍。
初青也不在意他的惊诧,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不变,道:“卫淮西。”
贺晟一听,愣了半晌,才轻轻的说道:“是卫策……。”仿佛还未接受这个事实。他慢慢坐下,侧身细细的看着初青,道:“是……是他?!”
燕王卫策,字淮西。
初青微微点点头。
是他,十年前她的夫君卫策,当今权贵天下的燕王殿下。
贺晟压住心内莫名而来的惶恐,突然问道:“可是,你们怎么分开了?”
而且,他好像不认识你。
相识之初,他就打听过她。除了名字,只知道她是罪臣之后,其余一概,仿佛有人刻意抹掉,全都打听不到。只是他那时醉心医术,也就并未在意这些。
初青闻言,朱唇轻抿,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好奇我的事,今日告诉你这些,本是我将要带入棺材的。只是,我的恩怨即将了断,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希望你能保密,以防害了其余人。”
贺晟奇道:“这又是为何?”
初青反问道:“你我相识多年,除了我的名字,你可打听到我嫁过人的事情吗?没有,是不是?”她冷笑了一声,眼光犀利,厉声说道:“当年能活我一个人,已经让那人如喉哽刺般记怀在心。哼,他杀不了我,便毁我容颜,断我四肢,让我落身教坊,百般侮辱,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夫妻二人相逢陌路罢了。”
一旦忆及过去那事,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贺晟,突然轻笑了起来,道:“我过去总觉得上天待我不公,拼死也不认命,但现在……现在不敢了。”
未见他时,总想着希望未决,但凡是一星半点的也好。可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争的了,结局无非是叫她认命。
窗外摇摇传来守夜人的报更声,二人静坐,看着蜡烛的在静谧的夜里一闪一闪,初青抬头看了看贺晟,道:“今日太晚了,我的故事日后再说与你听。你今日怎么在蓝府?”
贺晟闻言,倒是有些无奈的说道:“蓝府的常老夫人是我母亲的姑母,今日我随母亲来给常老夫人请安,听下人们说蓝枝婉在习“云腾”,所以就来西园看看,谁曾想,碰见……”想起浮桥上那场景,贺晟的心隐隐痛了起来。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动心,不曾料到情路却是这样的无常。
“哦?”初青讶然,说道:“不曾想到,这蓝府的太君夫人倒是和义阳王妃是一家,呵呵,倒真是有缘的很呐!”
贺晟见她莫名说出那句话,且眼眸冰冷,让人望而生寒,正待说话,只见初青对她摇了摇头,道:“你别多想了,快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明日我请你看场好戏。”
“什么?”
初青淡淡的道:“差不多该来的人都来了,明日该是场热闹的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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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过中天,周围一片静谧。房间里的蜡烛已不知何时燃尽,烛台上尽是凌乱的烛泪。
初青待贺晟走后,起身一个人,复又回到庭中。地上被自己摔碎的酒坛尚在,酒泽已干。石桌上两只碧色的琉璃酒杯,在月光下泛着微冷的光。
初青坐在方才与燕王对饮时的位置上,手执酒杯,细细看了会儿,转而又看向燕王的那只酒杯。
月已西下,东边泛起淡淡的白光。晨风微起,空气骤然变得清新,但也夹杂着丝丝寒意。初青放下酒杯,手指微僵。慢慢的活动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夜露,转头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琉璃杯,才慢慢踱步回房。
从包袱里又拿出一身靛青色的衣衫换上,初青就听见春儿在门外轻声叫道:“明姑娘,醒了吗?春儿给您打来洗脸水了。”
初青闻言,抬眼就找自己的遮面丝巾。看到它被搁置在床边,想了想,却又未去拿,转身冲着门外道:“进来吧。”
春儿端着漱盆,低着头推门而入,把东西放置到地方上,然后静立一旁。
初青擦干脸,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春儿,淡淡的问道:“春儿是在怕我的脸吗?”
春儿闻言一惊,赶忙抬头,见初青并未遮面,一双眼眸,带些戏谑的看着她,嘴里说道:“没……没有。”
初青倒也并未在意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收拾了一下衣袖,对她说道:“没什么,你去忙吧。”
春儿一听,心下突然觉得委屈。只是这委屈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眼前的人。她昨夜初见她的脸,好奇多于惊吓。更何况,她心里一直是亲近她的。
“明姑娘误会了,春儿没有被吓到,只是……只是好奇了些。”
初青闻言,停下手中,细细的看了看春儿,才道:“你倒是一个良善的孩子。”
春儿端走淑盆,少顷又端来早点在桌上摆好,招呼初青坐下后,见她换下的衣裙放在榻上,遂说道:“姑娘的衣服是要洗吗?春儿这就拿去洗。”
初青本想阻止,但看了看自己的手,道:“那就有劳你了。只是我这身衣服穿了好些年,袖口有些磨损,待衣服晒干后,烦请你替我送回点香楼,可好?”
春儿问道:“既然衣服破了,扔了就是,为何还要送回去呀?”她们小姐的衣服,若是有一点不喜欢,就会不要,而且很多都尚未穿。
初青看着她,仿佛明白了她所想,笑着说道:“这衣服我说了不算,我出自青楼,就连我自己我都说了不算。”
春儿一愣,不再问了下去,随即点点头,道:“姑娘放心,春儿知道了。”
用罢早点,初青净了手,抚了抚衣袖,对春儿道:“走吧,今日带你去看场好戏。”
春儿一喜,道:“姑娘是要带春儿去戏园子看戏吗?”
初青心下冷笑,透过窗子,看向远处,淡淡的说道:“不是,走吧,去夜阑湖边等你家小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