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芙蓉芍药苦寻常
夜更深了，偌大的房间里烛光闪闪，俩人不再言语，前尘往事过往种种都已是不能再逆转的，也注定了他与她因果相连前程渺渺。
贺晟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看着初青无力的躺在那里，生气渐渐开始流散，他好心疼，问：“你还爱着他？”按母亲的话，当年那人设计屠了明氏满门，那么今日她应该是恨他才对啊？为何是，以身相救？
初青听了他的话，愣了一愣，双眼迷离盯着远处，面色淡淡，嘴唇微颤，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能活到今日，已经是再也不能爱他了，我们之间夹杂了太多的血和泪，注定是……我恨他，恨他恨不得他立时就去死，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死了，我也是要随他去的，你明白吗？”此恨无关风与月，只是宿命，爱恨交织千丝万缕的纠缠最终是无法理清的，待一切终于走向终点归于平静时，仿佛只能是冥冥之中的宿命。
她沙哑着嗓音诉说着绝望慢慢渗透房中每一份气息当中，贺晟悲有心生，回想到初见初青时她冷漠淡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离感觉，到如今每每沧桑绝望的神情，他心下开始由浅而深的痛——她一直用那点**的力量抗拒着伤害，保护着的不仅是旁人，也是自己那点活着的最后尊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那后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想到母亲最后喂给初青的毒药，贺晟心里除了深深的愧疚，更多的是满腔怜惜。
一夕之间，眼看着全家被屠，同时又失去了孩子，自己也被最信任的人喂了毒药……
很难想象，那之后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初青笑了笑，仿佛早已不在意自己曾经为了活命所遭受的那些侮辱与痛苦，她嘴角带笑，淡淡的说道：“全家大祸那日，中秋之夜，我过了十七岁的生辰，只是，我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仿佛是不愿意提及那惨烈的一晚，初青语气顿了顿重新开始说道：“我在点香楼里足不出户呆了近十年，第一年时我总以为自己那一夜还是在做梦，日日盼着那人归来与我重逢，告诉我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梦寐，待到天明日出都将如雾气般消失不见；将军府依旧，父亲虽气我不听他劝另嫁他人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但私下里仍然派几位将军的夫人偷偷照顾我的生活；孩子也尚在我腹中偶尔顽皮，闲时青竹林下约茵茵一起读老师的诗给孩子听，雅尔师娘也带着老师自制的玩具隔三差五的跑来陪伴，仰或者去淑君姐姐那里学习烹饪……好似美梦啊！”初青说着，嘴角自然而然的带了笑，过往虽然平实，但琐碎间却满是幸福。贺晟见她双眼毫无焦距，知道她的视力已经开始遭受毒药损害，有失明的迹象了。
“后来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了我，他……他连着先前的一并打碎了我第一年的梦，夫君背叛，招至全家大祸，也害死了淑君姐姐、茵茵、小段还有，还有朝颜……而我自己又在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江夏大小姐变成了最为低贱的青楼妓女……是什么时候呢？然后我疯了，无论如何，不想活了……上吊，割腕，吞金，跳楼……无所不用，只是想死，”初青笑着一直在说，眼泪滑下，消无声息。
“那人在点香楼里折磨了我一年多，后来待我渐渐清醒，明白事情始末打算活下来时，又有一人从点香楼找到我，他要杀了我……后来……我自己斩断了手脚筋，活了下来却成了彻底的废人，再也跳不了‘云腾’，斩断了我与卫郎最后的一丝牵挂……，”初青说着，语气渐渐慢了下来，眼前一派白光刺目，叫她什么也瞧不清，她很累的闭上眼睛，毫不在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
好累啊……初青疲惫的不愿意睁开眼睛，以至于让手持匕首抵在她脖颈上的人都不禁露出差异的神情扭头看向坐在几步开外的主人。
“你倒还真是不怕死？”远处那人看着初青自始至终未变的神情，语气调笑了说道。
初青叹了一口气，依旧没有睁眼看他，语调淡淡的开口，“陛下当年为了夺得大宝之位，陷有恩于你的魏家满门不义，如今为了那把椅子名正言顺，不惜对我使美男计，屠了我明氏一族……如今你既已得偿所愿，我死于不死，对你，还有差别？”
那人听了这样莘密之事，也不动怒，反而倒像是心情愉悦了不少，他从坐塌上站起来笑着走向睡在睡塌上的女子，眼神示意拿匕首的那人退下，“你倒真是有趣，命悬一线还能淡然对峙，难怪……，”难怪什么？他及时停住，没有往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