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不亮,杜府各院的管事都在张罗着下人扫雪。
四少爷杜晟甫因看见白皑皑的雪铺了满院子,竟带着一干小丫头在院里打起了雪仗。三太太正因昨晚三老爷歇在了胡姨娘那里而心有不快,听到院里几个小丫头被杜晟甫那里的丫头叫走,便几步跟了出去。
到了杜晟甫那里见主子没有主子样,奴才没有奴才样,邪火直冒,牵三扯四的将杜晟甫好一顿骂。
胡姨娘那里气不过,背地里又趁着和三老爷的热乎劲将三太太平日里怎样克扣她们月钱、又怎样看杜晟甫不顺眼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三老爷回这边吃早饭的时候带了句话出来,结果三太太便和三老爷吵了起来。
所以这日早上一起来,西院这边就闹腾不断。
而大太太这边即使听着身边的杨妈妈说起西院的事,也并不见平日里的讥讽和嘲笑。眼下她一直悬心的,便是水溪胡同的房子里,那整个小库房的宝贝。
大奶奶容氏如今算是得了脸,房契在手,又生得红口白牙的一副利嘴,任谁过问,都一口咬定那是老太太在时偷着留给他们的。大老爷向来不主内事,这几回闹起来,已觉得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而且宣哲亲王又三天两头的跑来祭奠,所以对于大太太一直吹的枕边风也置若罔闻。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好东西都进了儿媳妇的腰包,还丁点没有要拿出来分享的意思,大太太哪里能坐得住。
“太太不要总是想着那些烦心的事,还是身子要紧。”杨妈妈给大太太加了小块的鸡肉放进碗里,在一旁劝慰道。
可大太太蹙着眉头扫了眼桌上的早饭,叹了口气又将碗往外推了推。“我哪里还吃得下,你听听昨晚杰儿媳妇说的那番话,什么杜家未来的根基,什么长孙的体面,分明就是不想将小库房的东西拿出来!她是什么人,当初要不是杰儿执意要娶她,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娶她这么一个人?如今得了这便宜她还卖起乖来了!”
容氏的祖上是个茶叶大王,全国各地的茶田加起来要有个好几万亩。
先皇南巡视察河道的时候喝了容家的茶就赞不绝口,钦点了容家的茶作为皇家御用,每年单捡那些极品好茶进贡。可是到了容氏这一代,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的关系,容家的茶已不再如以往一样极品,皇帝每每喝着新茶都觉得差矣,一来二去,这容家的产业到了这一代也渐渐衰败了起来。
以杜家的地位娶个名门府侯的千金小姐那是绰绰有余的,并且还有助于仕途的发展,没想到杜晟杰偏就看上了容家的闺女。大老爷早年和容氏的父亲有过几次交往,所以亲事就算是通融了。而大太太一直是不喜欢的,最后要不是杜晟杰几次三番的打闹,容氏也不会风光的娶进门来。
想到这里,大太太胸口又郁结了一口闷气。
“商人家的女儿就是这样的,哪里比得上书上门第家的千金小姐懂得知书达理!”大太太念叨了一句,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这时杜晟杰的奶娘,也是大太太的心腹盛嬷嬷撩帘进了这屋来,听了大太太的话,眼珠子一转,凑了上前,“我说句打嘴的话大太太不要生气。大奶奶如今做得这样,大太太难道就不想个法子整治整治?”
见大太太眉毛一挑,盛嬷嬷便压低了声音,附耳道:“容家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容老爷在江南几次三番想东山再起,奈何昔日的朋友都疏远了他,他没的钱财翻本,定是起不来。可是如今容老爷最疼爱的闺女有了这份额外的家私,他能不惦记?商人的脑子可不是我等这样书香世家的人能对付的。那小库房里到底有多少东西咱们又不知根知底,就是少了十样八样的谁知道?大奶奶就是都变卖了送回娘家去,大太太也没有办法呀!”
听了这话,大太太本来要去夹什锦小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随即气得使劲的丢在了饭桌上,滚掉了一根在地上,“这可如何是好?”
杨妈妈斜眼瞥了下盛嬷嬷,不屑的瘪了瘪嘴,身子却向门边挪了挪——看样子是不想参与。
那盛嬷嬷挺起腰背来,狡黠的眼珠再次一翻转,计上心来,“所谓七出,太太可忘了?”见大太太略带惊喜的一瞪眼,盛嬷嬷又道:“七出是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如今大奶奶占了无子,至于其他的,大太太何不再想想?”
杨妈妈站在门边,只觉得脊背瞬间窜上来一股冷气,眼角瞥着盛嬷嬷,满脸的鄙夷的嫌弃。没想到这个盛嬷嬷竟是个这样黑心掐肺的人,想当初容氏嫁过来的时候对杜晟杰这个奶娘是很不错的,没想到现在竟这样对她。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奶奶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望着大太太喜上眉梢的拉着盛嬷嬷坐下说话,杨妈妈心里慨叹一声,撩起帘子走出了宴息处。
而杜若已是早早起来,简单梳洗打扮,去灵前给老太太上了一炷香。
昨晚留了紫苏给老太太看着长明灯和上香,今早起来雪钟替了她,紫苏一时困乏难掩,连平日里哄着杜若的劲头都没有了,匆匆福礼便下去睡了。
杜若和雪钟祝妈妈交待了几句,接着便带着初雪和夏堇往着二门走。
严福登的小儿子三顺已经备好了马车等在二门外的甬道,见杜若和两个丫头行过来,忙躬身福礼,字正腔圆的说道:“我父亲今早去了外头,说是去打听打听任婆子的事,今儿就打发我来给表姑娘驾车,表姑娘尽管放心。”
杜若放下斗篷上的连帽,满意的朝三顺点点头。踩着脚踏上了车,三顺将她们扶上车后,撩起帘子指了指放在车边的一个木头匣子,“那是家父让我交给表姑娘的。”
打开一看,是一本蓝皮的账簿。杜若匆匆扫了一眼,竟是当初分家时的账簿抄本(就是手抄的副本),不由心中一喜。
“表姑娘今日是去哪里?”
杜若正细心的一项项查看着东西两院分走的东西,没顾得上抬头。而初雪昨晚又痛哭一场,今日嗓子更哑了。夏堇看了眼两人,便撩了一丝帘子,低声说道:“去水溪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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