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园外的拐角处,女子匆匆走向前方的舒琴。舒琴远远见她过来,又向前走了段路才停下道:“已经将她引进去了么?”那宫人点点头道:“正是!方才奴婢趁着侍卫进去巡视才将她带进去,奴婢想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有人发现她擅闯怡园了。”舒琴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从衣袖中掏出准备好的银两递到那宫人手上道:“若是将此事说出去……”那宫人忙躬身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舒琴点点头,手一挥道:“回去吧!”待见那宫人已然跑远,舒琴才转身加快了脚步赶往凌妍殿。
邓如暗自思索着,合渊阁的路自己自是不识的,若自己在园子中乱闯更是糟糕,索性坐在亭子中静候方才那宫人回来。
邓如四处张望了几番,却是未见有什么人,勉强着自己冷静些,缓缓坐下。那琴着实是好,邓如轻轻将手放上去,轻挑慢捻,一曲高山流水顷刻间自指尖倾泻而出。
忽听一声:“是谁在那儿?”邓如一惊之下,琴弦应声而断。刘章心中一颤,快步跑上去。吴全连忙跟上来,厉声向邓如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私闯怡园!”邓如眼看着刘章离自己越来越近,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直到听见吴全的呵斥,才猛然醒悟过来,双手伏地道:“奴婢书史邓如,参见殿下。”
刘章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吴全还在训斥:“这可是先王后最喜爱的古琴,你竟然……”刘章一步步走近她,颤着声音:“嫣儿?”邓如鼻尖一酸,忍住没让眼泪落下来柔声道:“奴婢,是殿下的家臣,书史邓如。”
刘章猛地转过身,半晌才对吴全吩咐道:“将邓书史送到合渊阁去。”吴全躬身称诺,行至邓如身侧:“邓书史,请吧!”
合渊阁的沈才人听到传报,道是吴总管领着邓书史来了,心中疑惑之间,已带着众人迎了出去。吴全心中明白许王后在殿下心中的地位,这数年来擅闯怡园的人,有哪个能好好走出来的?何况今日这邓书史还碰了那架阴沉木古琴,殿下竟是一字也未斥责。吴全自十六岁跟着刘章至今,已有六年多,刘章的脾性岂能不清楚?看着此时静立着的邓如,心中还是有些观望的态度。因而见了沈才人领着众人出来,只是淡淡道:“这位便是新入宫的邓书史,快来拜见。”
沈才人看着吴全,且疑且畏,向邓如见了礼,才道:“邓书史怎么还劳烦了吴总管送来?若是不识路,让奴婢遣个人去风逸院接您不就成了?”这话面上是对着邓如说的,那话里却是处处藏着对吴全的讨好。
吴全本就鲜少到这合渊阁来,自是不知道这沈才人是何人,听这话似是有责怪邓如的意思,轻咳了一声,对着邓如道:“邓书史,奴才这就回去向殿下复命了。”邓如忙道:“吴总管不必如此多礼。”吴全欠着身“不敢”走出院子,只余邓如与沈才人相对。
沈才人虽有些不太喜欢突然调来的这位邓书史,却无奈她的职位比自己高,此时只是道了句“告退”便进了合渊阁。
凌妍殿内,舒琴莲步走进来。阴宓忙问:“如何?”舒琴摇摇头:“殿下让吴总管亲自送她去了合渊阁。”郭亦芙蹙眉道:“什么都没说?”舒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殿下在怡园内带了好一会儿,有一个人去了如意殿。”
莺儿急匆匆的跑进临凤台:“太后娘娘,不好了。”宛夫人放下正在读的诗经,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的乳母何氏,何氏心领神会,牵着妘姬退下。莺儿此时才跪地道:“娘娘,殿下见到邓书史了。”宛夫人一惊:“怎么会?哀家不是已经将她安排到合渊阁了吗?”
莺儿垂着头:“似乎是邓书史误入怡园,正巧碰上了殿下。”宛夫人冷哼了一声:“误入?巧遇?哪有这么巧?怡园外常年有侍卫看守,她怎么可能进去?”一席话说得莺儿额上沁出冷汗:“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安排?”
宛夫人深深吐出一口气,秀手轻拂,掸去布料上的褶皱:“遣人去查。”
莺儿领了命,躬身出殿,余宛夫人独自沉吟。这个邓如,一入宫便能扰得人心浮动。宫中已经有过一个许凝嫣,绝不可以再出现这样一个女人。
是夜,莺儿侍立在宛夫人踏旁:“据姚女史所言,今日一早,有人到风逸院接邓书史出了园,后来便不知道了。怡园的守卫说当时看见有什么东西闪过,正巧那时殿下在园中,便以为是刺客,追出去以后才发现是凌霄殿赵美人。”宛夫人轻轻应了一声:“莺儿,明日去风逸园传哀家懿旨,邓书史冲撞殿下,哀家以为其未习得宫中礼仪,着其归家修身养性。”
次日天方大亮,莺儿便带了一众人等向风逸院去。刚刚到了院门,便听到院中吵吵嚷嚷,很是热闹。连忙加紧几步进了院,却是吴全满是笑意出来。
按说吴全的官职远高于莺儿,却惮于莺儿是宛夫人身旁的贴身嬷嬷,一直对莺儿很是恭敬。此时见了莺儿,心下也明白几分,笑着迎上来,行了平礼:“莺嬷嬷怎么这一大早的便来了风逸院?”
莺儿面上浅笑:“大总管来得也早,可是殿下有何吩咐?”吴全笑着点头:“正是,怡福殿的付尚书告病归家,殿下钦点合渊阁的邓书史任怡福殿女尚书,派咱家来接邓尚书搬去配殿。”
莺儿面色微沉,看了看邓如的小院,不动声色:“哦?大总管受累了。”吴全一面称着哪里,一面吩咐手下去看邓尚书可有需帮忙的。莺儿看此情景,笑着出了院子,快步回临凤台。
此时的怡福殿内,刘章负手立于窗前,手中握着酒杯,最终喃喃自语:“嫣儿,是你回来找为夫了么?此番,无论有多困难,为夫一定不会再丢下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