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重重的宫殿之中,苏瑾言垂首站在屏风之外,等着莹妃梳妆打扮。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莹妃由绿萝搀扶着从里面出来笑意盈盈地说道:“姐姐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其实她心里面清楚苏瑾言应该是为牧清妤而来的。
“叨扰了娘娘休息,真是罪该万死,只是我心里面藏不住事,有些事情还是越早解决越好。”苏瑾言笑着答道。
莹妃坐于主位之上,抬手示意苏瑾言在旁边坐下,缓缓开口道:“姐姐大约是为清妤的事而来的吧?”
“是啊,为娘的不将儿女的事情操劳好,就有些寝食难安啊。”苏瑾言满面愁容地说道。
“昨日在桃花盛会上,淳儿想要将同心结送给你们牧府的四小姐牧千寻,可是却被她拒绝了,我本以为淳儿受了挫折便会知难而退,放弃那个牧千寻,可昨个晚上我探了探他的意思,看样子他还是没有放弃啊。虽说我也很是喜欢清妤那孩子,但淳儿对她没有意思,我这个做娘的总不能逼他吧?”莹妃有些无奈地说道。
“娘娘,自古以来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皇上真下了道圣旨让他与妤儿成亲,他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这……不太好吧。淳儿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吃软不吃硬,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反抗,先不说他会不会抗旨,就算他和清妤成亲了,怕是也没有清妤的好日子过啊。”莹妃轻蹙了眉头说道。
“只要牧千寻成亲了,就能断了十三皇子的念想。”苏瑾言脸色阴郁地说道。
莹妃看了她一眼,苏瑾言又接着说道:“我已经为牧千寻找好了婆家,准备这几天就把她送到通州去成亲。到时候十三皇子找不到她,就算是找到了,牧千寻已经嫁作他人妇,他也无可奈何了。”
莹妃摩挲着手上的祖母绿戒指,还是没有说话。
苏瑾言又趁热打铁地说道:“娘娘,请先恕我不敬之罪,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莹妃终于开口道:“姐姐请说。”
“皇上年纪越来越大,这太子之位却一直悬空。虽然十三皇子文武双全,才德兼备,又深受皇上喜爱,但皇上却迟迟不肯封他为太子。再加上这两年晟王殿下在朝中俨然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虽然表面上他清心寡欲一心只为皇上抓不到什么把柄,但是暗地里谁知道他到底结了多少党羽想要一夺储君之位?毕竟皇位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没有哪个人不想坐那万人之上的位子。”苏瑾言压低了声音,严肃认真的说着,莹妃脸上的表情也渐渐阴沉下来。
“我的爹爹是两朝元老,当朝丞相,这朝中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我的夫君是镇远大将军,又被封了镇远侯,手握重兵,在朝中举足轻重。如果十三皇子和我的妤儿成亲,我的爹爹和夫君自当力保十三皇子登上皇位。”苏瑾言一字一句地说着,她知道莹妃已经动心了。她见莹妃陷入沉思,又加上最后这一句:“这一切,就只要娘娘去请皇上下旨给十三皇子和妤儿两人赐婚即可。”
莹妃低垂眉眼,心想道,这段时间皇上很少来她宫里,整天就在那新进宫的丽嫔宫里留宿。自己一日一日人老珠黄,荣宠不再,淳儿才是她将来唯一的依靠。等淳儿以后登上皇位,她便是尊贵的太后。虽说他现在一心一意在那牧千寻身上,但儿女情长成不了大事。到时候他成了皇帝,有**佳丽三千,那牧千寻就是过眼云烟。就算他到时候真忘不了牧千寻,再抢回来便是,只要他成了皇帝,还有什么得不到的?淳儿以后会感激她的,会的……
“好,我会找个时机去请皇上赐婚。牧千寻那边,还请姐姐多多费心了。”莹妃笑着对苏瑾言说道。
苏瑾言点了点头,笑意之中还带着几分阴险。
牧家祠堂。
“你怎么那么笨啊,这么简单的心法都不会,怪不得轻功那么烂。”査天逸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牧千寻。
“我明明都照着做了,为什么就是没有你说的一股热热的气流从脚底一直贯通到头顶啊。”牧千寻撅着嘴一副苦瓜相看着査天逸。要不是因为她自己琢磨了一天都没有搞懂,她才不会来问这个小屁孩,又要被他嘲笑嫌弃。
“肯定是你运气的方法不对。”査天逸昂着头难以掩饰他的骄傲之情的说道。
牧千寻见他那副样子真想敲他脑门,但是怎么说自己也是有求于他,还是忍住了,作讨好状地说道:“小师父,你就教教我嘛。”
正说着,纪宇琛从院外进来,问道:“教什么?”
牧千寻见是纪宇琛来了,立刻挺直了腰板敲了一下査天逸的脑门说道:“哼,我师父来了,不用问你了。”说完便蹦跳着到了纪宇琛身边,热情洋溢地叫了一声:“师父。”
“怎么,又跟天逸斗气了?”
“没有,我怎么会和这小孩一般见识。”牧千寻一边说着,一边朝査天逸做了一个鬼脸。
纪宇琛淡淡一笑,对査天逸说道:“天逸,师父在找你呢。”
査天逸应了一声,回敬了牧千寻一个鬼脸之后才往査一博地厢房走去。
“师父,上次你教我的心法,不管我怎么练都不成功。”牧千寻委屈地说道。
纪宇琛运气与指尖,还不等牧千寻反应过来便在她身上点了一通,很快便收了手。牧千寻只觉得浑身热了起来,疑惑又兴奋地问道:“师父,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打通任督二脉吧?待会儿我出个掌会不会有掌风?”
“你知道任督二脉?”纪宇琛问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打通过任督二脉,金庸的武侠小说总看过吧。
“我偶尔也会看一些医术啦。”牧千寻笑着答道。
“我教你这套心法,本想靠你自己运气打通身上的经脉,谁知道你这么……”纪宇琛本想说她笨,但想一想还是将那个字咽了下去,“我只好靠外力帮你打通了,这下你再运气试试看。”
牧千寻点了点头开始运气,一套心法做下来果然有刚刚査天逸说的那种一股热热的气流从脚底贯通到头顶的感觉,她笑着激动地说道:“成功了!”
“这下你再练轻功就能比以前好上许多了。”纪宇琛说道。
牧千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比以前跑得快跳得高了,正想着要到祠堂外面的林子里试一试,却听见纪宇琛沉声说道:“我要出一次远门,少则半年,多则……”此去凶险,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归来,甚至……没有归期。
牧千寻听了这话,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像是有一团厚重的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她所有的阳光。她上前拉着纪宇琛的衣襟,眼里已经蕴育了一层雾气,低声问道:“师父,你要去哪?”
“暨旦。”纪宇琛答道。
“可是那里正在打仗呀,你去干什么?”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纪宇琛背过身去,并不回答牧千寻的问题。
牧千寻早就已经习惯了纪宇琛神神秘秘的样子,对于他的事情也自觉的并不多问。可现在他只撂下一句要去暨旦便要离开那么长时间,牧千寻莫名的有些怒气。这个纪宇琛到底把她当什么了?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的徒弟,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师父,你是不是从没把我当成是你亲近的人,所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牧千寻带着几分怒气的问道。
纪宇琛闻言一愣,牧千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后背僵了一下。纪宇琛背对着牧千寻站了一会儿,脸上满是无奈,不免有些悲从中来,但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感情,没多久便恢复了常态。他转过身来看着牧千寻,她的个头已经到了他的肩膀。这四年来他看着牧千寻长大,看着她出落的越发明丽动人,会耍性子会偷懒,会和小孩子斗嘴会逗他开心,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他的心里蔓延滋长。
他只比牧千寻大六岁,却像个父亲一样包容她疼爱她,只因为她叫他一声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说不清自己对牧千寻到底存在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就是因为把你当成是亲近的人,所以才不告诉你我所做的事。因为知道得越多,对你来说就越危险。”纪宇琛这样看着他,眼底里秋色翻飞,说不出的清冷悲伤。
牧千寻看着他的眼睛,就连自己也莫名的悲伤起来。纪宇琛是在乎她的,她知道。刚刚的怒气转而变成了歉疚,她不该生他的气,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是那个对她最好的师父。只是想到他要远走暨旦,归来无期,心底里的难过和不舍化成了眼泪,汩汩地从眼眶里面溢出来。
纪宇琛见她哭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慌忙用手抚上她的脸,擦去她的眼泪,小声说道:“你不要哭。”
牧千寻抽了两下鼻子,任性地带着哭腔说着:“师父,我要和你一起去。”
“胡闹,那么危险,我怎么能带你一起去。再说就凭你那点功夫,我还要处处护着你,到时候什么事也做不成。”纪宇琛严肃认真地说道。
牧千寻肩膀抽动地更加厉害,纪宇琛无奈宽慰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练功,到时候我要是再出远门,我就把你带着,怎么样?”
牧千寻抬起头来,眼睛晶亮地看着他说道:“真的?”
纪宇琛点了点头。
牧千寻自己用袖子抹了眼泪,认真地说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练功的,一定不给你丢人。”
纪宇琛淡淡一笑,无尽悲凉只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