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午饭的时候,纪宇琛和牧千寻两人同坐一桌,牧千寻依然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眼睛也红肿的明显。
査天逸进门的时候,牧千寻正低头沉默,他在牧千寻身旁坐下,正看见她红肿的眼睛。
“千寻姐姐你怎么了?”査天逸毕竟是小孩子,看牧千寻哭过的样子顿时也忧愁乖巧起来,扑扇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牧千寻问道。
牧千寻的心情早已平复,此刻语调也正常,只是眼睛的红肿一时半会儿的也消不了。她勉强笑了笑,摸了摸査天逸的脑袋说道:“我没事。”
査天逸转向纪宇琛气势汹汹地问道:“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还未等纪宇琛开口,牧千寻便抢着答道:“我师父他没有欺负我,我只是因为他要出远门所以心里难过罢了。”
“师兄,你要出远门?”査天逸问道。
纪宇琛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所以师兄不在的日子,你可要保护好千寻姐姐,你也知道她那点三脚猫功夫的。”
牧千寻本能地回嘴道:“你说谁是三脚猫功夫啊。”
査天逸被纪宇琛这么一说,顿时又骄傲起来,昂着头指着牧千寻说道:“师兄说得当然是你啊。”
“你这个小屁孩。”牧千寻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顶了一下査天逸的脑门。
査天逸摆起大人样子说道:“我才不是小屁孩,你师父是我师兄,算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呢!真是没大没小的!”
査天逸此话一出,纪宇琛在一旁忍不住偷笑起来,牧千寻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好像真是这样……还真想不出来什么能反驳他的借口……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转移话题,张罗道:“吃饭吃饭,饭菜都快凉了。”
“你还没叫我……”査天逸急着开口,牧千寻见状夹了一个狮子头塞住他的嘴笑着说道:“多吃点个子才能长得高。”査天逸还未出口的师叔两个字又被这狮子头给堵了回去。
纪宇琛在一旁看着,微笑着脸慢慢又恢复了清冷,今日以后,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看到这样的场景。
春意盎然的时节,他的心里面却如同数九寒天一般。他不是怕苦怕累,也不是怕死,他只是舍不得。
坐在这桌上的三个人,除了査天逸以外都各怀心事,唯一的共通点是他们都充满了离别的忧愁。査天逸年纪小,在他看来师兄要出远门是常有的事,不用多久就会回来,所以并不怎么在意。可牧千寻却不一样,她一直在隐隐的担心,只因为纪宇琛没有确定他到底何时会归来。她的眼前似乎都是纪宇琛那有些迟疑为难的脸色,提醒她这次他要离开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也许……
她不敢再想,抬起头来看了纪宇琛一眼,只见他如往常一样细嚼慢咽,并无异常。
一顿饭吃完,牧千寻打发査天逸去睡午觉,想要跟纪宇琛独处一段时间。査天逸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听话的回了房间。
两个人坐着沉默许久,牧千寻终于忍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开口说道:“师父,我们出去走走吧。”
纪宇琛应了一声,不问去哪便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牧千寻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小树林里面举目望去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绿色,其间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野花,清澈的小溪潺潺的流过,空气里弥漫着芳草香气。
纪宇琛在前面走着,只留给牧千寻一个背影,牧千寻一路看着,越发觉得心酸起来。不知道走了多远,纪宇琛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牧千寻也顿住脚步,不知道纪宇琛想要做什么。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地方。”纪宇琛唇角挂着一丝浅笑,低声开口道。
牧千寻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四年前她曾救过纪宇琛的地方,没想到他还知道这棵树的位置在哪里,四周的景物都差不多,反正她是肯定认不出来的。不过……那次明明是她第一次和纪宇琛见面,怎么是第二次呢。
“师父,难道在那件事之前,我们见过?”牧千寻狐疑地问道。
纪宇琛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沉声答道:“对,见过,在牧府。那个时候,我想要杀你。”
这句话如同一块大石头投进了牧千寻心里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慢慢扩散开来。
“你为什么想要杀我?”牧千寻并没有表现得有多震惊,平淡地问道。
纪宇琛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养过一只鸽子?”
牧千寻闻言想起来那只已经丢失很久的鸽子,点头答道:“是啊,白色的,腿上面有一小撮灰毛。不过已经丢了很久了。”
“那只鸽子曾经错飞到一个它不该飞去的地方,传信的人误以为它是某人养得信鸽,便用它错传了信。我受人所托,找到那只鸽子,并杀掉养鸽子的人。我找到兰苑,找到了那只鸽子,本想杀了住在屋子里的人,但是推开门一看,一个小女孩在床上睡得正香,我于心不忍就没有下手。那个小女孩就是你。”纪宇琛坦诚道。
牧千寻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终于想到某天那只鸽子飞回来的时候,腿上绑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道花胡同,妓院的聚集地。
“那个某人是谁?传信的人又是谁?”牧千寻追问道。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纪宇琛果断地答道。
牧千寻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道:“七皇子?哦不,是晟王殿下。他是养鸽子的人还是传信的人?”
纪宇琛身子一怔,突然间有些歇斯底里地抓着牧千寻的肩膀问道:“是谁告诉你晟王殿下的事的?”
牧千寻被他这一反应吓着了,她从未看过纪宇琛这个样子,有些怯怯地开口答道:“我是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纪宇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恢复了常态,问牧千寻道:“你是怎么猜到晟王殿下的。”
“晟王殿下曾送给八公主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那只鹦鹉开口说得第一句话就是‘纪宇琛’这三个字。八公主没有听出来,可我一听就知道是你的名字。那个时候我就猜晟王和你认识,但这四年来我从未听你提起过晟王,所以我猜,你总是神神秘秘的,多半和晟王有关。”牧千寻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纪宇琛的心里满是担忧,但却没有显现出来,他凝神看着牧千寻说道:“我说过,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牧千寻答道。
“不,你已经猜到了晟王。”
“师父,你们到底在筹划些什么?谋朝篡位?”牧千寻忍不住开口道。
纪宇琛喝了一声道:“这不关你的事。”
“那査先生知道吗?”
纪宇琛迟疑了一会儿,牧千寻就已经看出端倪开口道:“难道晟王也是罄门中人?”
“千寻。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纪宇琛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
牧千寻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纵然心中有再多疑问也不敢再说。她知道,不管怎么样,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越是接近秘密核心的人就越是危险,一不小心便会挫骨扬灰。
两个人僵持不下,牧千寻不想让纪宇琛临走前心情不愉快,启程之后还要带着对她的担心,恢复了往常伶俐活泼的样子笑着对纪宇琛撒娇道:“好嘛好嘛,师父我不问了,你不要生气嘛。”
纪宇琛虽然习惯了牧千寻常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此刻还是没有缓过劲来,依旧面色冷峻。
“师父~”牧千寻继续用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撒娇道。
纪宇琛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无奈地说道:“好了,我不生气了。不过你切忌今日所说之事不可再提,也不要想去了解晟王这个人,知道吗?”本来语气已经有些软了,但说到最后纪宇琛又严肃起来。
牧千寻重重的点了头,一副听话的样子,心里面却想着,后来与她通信的那个化名为司源的人难道是养鸽子的人?不过之前又要派纪宇琛杀她,后来又与她通信说些无关痛痒的诗词歌赋,这也太奇怪了吧。
好好的离愁别绪被纪宇琛的坦白和牧千寻的猜测所打乱,不过风波过后,牧千寻又陷入了纪宇琛即将远走的忧愁里。不知道在外面晃了多久,回到祠堂的时候太阳的余晖已经变成了金黄色。
纪宇琛将牧千寻送到后门口,开口道:“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你不要和査先生道别吗?”牧千寻还想再挽留他一会儿,只好搬出査先生来。
“不用了,早上的时候和师父道过别了,本来下午就应该走的。”纪宇琛的声音里满是落日的温暖和凄凉。
“师父……”牧千寻一时间千愁万绪涌上心头,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她真的怕此次一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纪宇琛了。
纪宇琛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金黄色的余晖洒在纪宇琛的身上,他的脸逆着光看不真切,似是笑又似是悲伤,他决意转身施展轻功,很快便消失在了牧千寻的眼前。
牧千寻站在原地,眼泪无声无意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