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一个陌生男子的身影，贺庄泽一下子怔住了。好歹那男子转过了脸来，露出后面月白的身影，娇小的脸庞：“庄泽！大姐夫他”
见得是易成洲，贺庄泽脸上的戒色早己去了十分，只是略有些不解地望向他手中的绢帕。易成洲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是凉透了，逼仄的楼道里生生将他压得无力可迈，只勉力地稳住了自己，循着庄泽的目光，手上突地一紧，硬是扯出了笑：“原想过后楼进厢房，不曾想碰见了弟妹！”说着将那方绢子又递还给了清毓。
清毓心中兀自突突地跳着，只觉得脸上发热似地烫：“衣服脏了，正拭着，绢帕又掉了，还好大姐夫帮我拾上了！”这话说得自己都有一些气不匀，只觉得喉中一口热气儿堵着，转过身又将那水龙头拧开，清凉凉的水线流过掌心，心内一复一复地静了下来，又把绢帕浸了往额角压了压，才算是缓过神来，笑着说：“你怎么也出来了！”
只觉得清毓眼中有一丝慌乱，可毕竟这人是自己的亲姐夫，贺庄泽也不疑有他，只颔首笑了：“姐夫，父亲大人等得急了，你赶紧去吧！”
听得这一句，易成洲提着的一口气好容易放下了半分，也没敢看清毓，点了点头就从庄泽身边过去了！清毓的手还撑在壁沿上，低头看见她裙幅上那一长溜印渍，眉头不由得皱紧了：“这个江夫人搞什么名堂！”
见他没多问，清毓也就顺着道：“也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这可是日前才新作的！这样子怕是洗不净了！”
听得他的话清毓倒一下子笑出了声，可能是心中刚才那一番地惊惧，想极力地去掩住自己的不适，反倒有些反常地开起了玩笑话：“瞧你说的，堂堂督军府还心疼一件新作的衫子！你对我这个少夫人怎么这样的小气！”
清毓这么一说，庄泽倒也笑了，见她脸红红地映着光，眼波含水****流，说不出的妩媚可爱，心中一动，伸出手轻拧了一下她的粉脸，促狭地说：“你这个少夫人说话是益发的胆大起来！云锦缎子都不心疼地！”
突然觉得触手处微微有些发烫，着紧地问：“脸怎么这么烫！身上不适吗？”
身上本倒是没什么，只不过方才那一番光景，也不想进去看那一屋子的太太们，再想又得看见易成洲，更是不愿再进去了，也就顺水推舟放低了声音：“可能下午贪凉吃多的冰镇的水果，现下里头有些发昏了。要不让霍副官送我先回府吧！”
想想这戏还有一会子才能散场，该做的功夫也都做得差不多了，用不着他再去候着那一堆司令们，也就点了点头道：“这戏听得也烦，我也觉得闷，还是陪你回去吧！”
她没有推却只任他扶了臂，二人携着下得楼去。临下梯子时，不禁又回过头去看那那狭长的楼道，那水龙头犹自滴着水，仿佛是看花了眼似地，那进楼厢的拐角处有一页素灰的袍角，却也不便细看，一脚轻一脚重地下得梯来。外间的霓虹灯晃显晃地耀着，街上的小贩端着盒子叫卖着香烟、花生！对街壁上任香荷的画报绚丽多彩的贴着，那一双挑凤的眼睛映着那四围的彩泡，倒像是活的一样，神彩奕奕的。她倒喘过了一口气来。上得车，一切都倒影似地晃过，心下却十分的怅然！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庄泽倒还听见了，以为她是为江夫人的事儿，只轻轻地拍拍她的肩：“江夫人是这样的，你别往心里去！好歹你也是少夫人，她不敢造次，这恐怕也是无心之失！”
她心知他是误会了，却也不能辩什么，只得依着这话头子说：“是我失礼了！”
她的话让他顿生怜惜，握紧了她道：“你是我的夫人，就算失礼，她又能奈你何！何况今日之事，我心中有数！你放心，以后再不让你受这委屈！”
他的话那么认真，倒让她心下内疚，肚子里直泛酸，轻轻地靠了过去，他的心跳有力地一下又一下传了过来，在夜色中闭上了双眼。前尘往事终究已是云烟了，往日的种种不能再困住自己的心，身旁的人生死都能与她共过，有什么还让她放不下呢！心中到底还是倍感悲凉，这到底是幸与不幸！可叹连当事儿人自己也是未尝能知！
总觉得命运这双手不可能轻易就让她这一页平静，总得有些风要吹乱前程。只觉得未知的一切如一根绳子拉扯着她往着走着，只是不知等待她的是什么！
第二日方仪华念着昨晚的事儿，吃早饭时也就对清毓说了：“昨儿晚上的一夜雨，今天的气候见凉。正好出去逛逛！”
清毓心下明白是为着江夫人那一桩，只觉得推辞也不太好。反正无事儿也就陪她出去走走。
两人还是去了马店街那边的云裳老铺，一路上方仪华仿佛心情见好，话也比日常多些：“这云裳啊，我就只爱老铺这边师傅的手艺，虽不说求新，可那是放眼宜州的独一份儿！每一件上总有些用了心的地方！”
清毓也就含笑点了头，见她没吭气儿，方仪华忽又笑道：“你们年轻人可能是还是喜欢新店那边吧！都是时下流行的！”又怕清毓不信的，指了指她身上那件珠紫兰草图旗袍的边角道：“看这边！看出什么来了吗？”
清晨的天光自是极晴丽的，那旗袍裙角的缎边依依地绾成如意结式，正中一粒米珠，同是紫色，珠灰柔淡。清毓不由得笑了：“方姨，这个如意结倒也罢了，算得上用心之处。可这个珠子也得有力之人才能用得此心吧！”
听她这么一打趣儿，方仪华也笑开了：“照你这么说，并不是师傅好，倒是我的因由了哦！”清毓笑而不答，方仪华接着又说：“你也别怕，你这少夫人的因由也不会小到哪儿去的！放心给你作件独一份儿的！”
这样聊着路程也就不见长，不多一会儿就看得见云裳老记四个洒金大字，门口停着一辆金色的福特车，本就见少的汽车再加上这招摇的金色，不作他想。清毓一下子就看出来是林家的车。
进得店来，店内一众学徙密密地将两位华妆女子围在了当中，那身影不是曼娴是谁。而那中年女了看得方仪华时到是愣上了一愣，方仪华脸上也有些发僵，只含笑道：“林夫人！”
方仪华脸上的表情本就不大对，见曼娴与清毓之间的熟识劲儿，心下更是明白了几分，倒也不动声色，依常理量了身。林夫人相约她喝茶，她倒婉言推了，只对清毓说：“难得碰见好朋友，年轻人去喝喝咖啡吧！突然想起了一桩事儿要去军部一趟，待会儿再差人来接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