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屋的木兰芬芳褪尽,只留了那枝叶郁郁葱葱,青碧横逸,清毓无力地倚在那靠榻上,屋内就只开了一立绡纱落地灯。虚幻的光只亮出灯下的一小方圆晕,屋里的一切望过去都是黑影幢幢,看得人心中发慌。
盛夏的节气,南湾那边的海潮声入了夜后更是清晰可闻,就连人也觉得晃荡了起来。文禾那冷得泛冰的目光,莞毓的哭闹声更让她打出了一个冷战。
原来不仅是她和他,还有一个文禾也是从未放怀,只不过一句诗文,连莞毓也差点儿挨了打。只是苦了那孩子,什么也不知,却见自己的母亲如此生气,那么可怖的脸色,换作自己也会惊惧不安。想到此,不免心中悔恨,终归还是她的错啊!如果没有那一场子事儿,怎生有这后来的波折。
更觉得以后要注意些,连着小孩子也要防范亲近。反是与她相关的一切都得远离易家。可是这又怎么远离得了呢,终归又是如此亲近的家人关系。真真的一件可笑的事儿啊!
只觉得这一番胡想连头都发胀了,转眼又看见那一屋子的绿丛,此看时更倍觉刺心,也就直了嗓子唤王妈,一女佣进得屋来回话:“少夫人,王妈去小厨了!您有事儿吗!”
家里的佣人清毓自是都不认识,也懒得去看只抬手指了一下那几盆木兰:“把这些都放到后院的花房子去吧!”
那下人只觉着奇怪:“开得很好的啊,少夫人,这可是二少亲自命人放了进来的啊!”清毓兀自心烦着,声音也有些发硬了:“我说拿走就拿走!”把那下人都说来呆住了!
清毓自到贺家后,待人接物都极为的客气小心,话一出口自觉失言,也就低声轻言道:“对不住了,我今日里看了书,说这卧房之内花草多了,容易做恶梦。”
听得清毓说对不住,佣人倒不好意思起来,直说:“少夫人,是我不知礼,主人家的事原不该多嘴问!书上说的自是对的,我马上就叫人!”说完一溜儿地就下去了。
这么一回子的折腾再加上晚间没吃饭,又累又困的倒在那靠榻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只闻到一阵儿酒气,突地又醒了。见她睁了眼,庄泽也就说:“今天累乏了吗?怎么在这儿就睡了!”
刚睡醒时人本就有些发蒙,恍恍惚惚地也不知作答,只说:“怎么这么大酒味儿!”庄泽低头细闻了一下,更站起身:“对不住,王家的公子请吃饭,人多胡闹起来,多喝了两杯,我这就去洗洗!”
说着也就进了浴室,庄泽心中自是有事儿的,今日晚间财政次长家二公子请吃饭,都是平日里胡闹惯了的世家公子,非说他婚后惧内,多日都不曾出来玩了,定要叫了那几个新近的红星一起玩闹一番,面子上过不去一时喝多了。自觉那酒席上的光影委实有些放纵,幸得清毓没留意,再留心一点儿连那脂粉味也是极其明显的。心中吃了愧,也怕她多问,就赶紧的躲进浴室冲个凉,把那一身的味儿洗去。
待得他出来后,清毓已命小厨做好了醒酒汤,温温地放在了小桌旁,她穿了家常的软缎睡衣,白中有些发黄的色调,宽宽大大的整个人像是笼在了光晕中,他心中一动,也就轻轻走了过去从后面将她环住。
两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番事儿,倒也没多话,清毓只转了身道:“少喝一点儿吧!父亲看了定要生气!”说完也就去拿了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地,他的话语听得不太清楚:“这几日父亲心里烦闷,可没空管我!”她也就追问了一句:“父亲怎么了!”
庄泽也就转过脸来将吹风机关了,说道:“不用吹了,这几日不太平,我有可能要出去半月,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儿吧!”平日出差都是军部例巡,这么说是有事儿得出去,她心中也知道不太寻常。只不过成婚时日太短,她也闹不清怎么一会事儿,只得点了点头。
突然发现屋里的花不见了,他倒咦了一声问道:“那些花呢?去哪儿了!”知道他必是要问起的,少不得又拿了哄佣人的那番话来敷衍他。他倒也没再多问,只没头没脑地补了一句:“你啊,和大姐夫倒是蛮像的!”
这句话实在是把她惊住了,只盯了庄泽看,他脸色倒没什么变化,说完这一句也不看她只转了身去喝了醒酒汤,她心中突突地跳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吸了口气说道:“易老师吗?可能我们教国学的多多少少有些喜好是一样的吧!”说完又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庄泽喝了两口就入了碗,抬眼看着她说:“听下人说今天大姐来了!”清毓自又是一股子冷汗昌了起来,那一场动静旁边确然没有旁的人啊!难道有人听见了什么!可文禾那几句话就算有人在也是想不明白的啊!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乱了,也不知该怎么回话,便也还是点了点头。
庄泽倒没什么,只将头往后一仰道:“平日可以多去和大姐玩玩儿,林家就少去了吧!”她哦了一声,突又问道:“林家!曼娴吗?怎么要少去呢!有什么事儿吗?”突然忆起今晨和方仪华出去时碰见曼娴母女的情景,方仪华的脸色是有些不对,可也不至于。
庄泽摆了摆手,说:“没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我们军府的人和生意场的人走得太近了,容易麻烦!”清毓再笨也听得出这是哄着她的,话都到这份儿上了,说明不是自己该问的,也就住了声儿!
庄泽看她低了头在那儿发闷,叹了口气道:“我也就随便说说,你们是朋友自是没什么!别放心上!”
说完这几句却像是乏极了,自顾自地上床睡了。
一大早军部那边就来车接他,车就停在院子当中,临上车的当口看见清毓就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他,人也就呆了一呆。霍副官看得他的神情,上车时也就问道:“二少,夫人知道林家的事儿了吗?”
车子后视镜里还看得见依稀的影子,盯了一会才答道:“这事儿也只是老爷子的猜测,她和林家小姐那么要好,现下倒是不让她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