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无人烟的密林深处,到处充斥着鸟兽鸣叫的诡异声响。周遭树木植被长得极好,郁郁葱葱的繁茂枝叶遮天蔽日,只有细碎的绚烂光点自间隙处洒落,随着风势轻灵跳跃,铺了满地碎金光影。
微风拂过,带起四下枝叶婆娑的轻吟声响。自周遭的树海喧嚣中,司徒澈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野兽低吼。他略微担忧的环视了一圈,瞧见背后有一处小土坡。
看到他意欲起身,楚楚忙不迭凑上去扶,“怎么了?你要去哪?”
因之前撞过树,司徒澈的腰背部还是火烧火燎的疼,被她不知轻重的动作触痛伤处,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起,我弄痛你了!”瞧着他额际细密的冷汗,楚楚胆怯的松开手。看着他一步步往小土坡走去,害怕他的伤势加重,她小心翼翼的随在后头轻声示意:“敢问司徒大人想找什么?可否让民女代劳。”
司徒澈没有领她的好意,兀自从地上拾了根枯枝,绕着小土坡上下敲打查看。楚楚疑惑的看着他奇怪的举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风停了,树声也就跟着止了。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慢慢在空气中累积,楚楚心生不详,发现司徒澈绕到了土坡后头,忙不迭追上去:“司徒大人!”
看到他站在土坡前一处小洞旁,楚楚不自觉的声音发颤,“怎么了?”
他抬了头看向她,那狭长的眸中满是凝重肃穆,一字一顿道:“我们恐怕误闯了狼窝了。”
“啪嚓!”她失措后退一步,踩中了脚下的枯枝。听着洞中尖细的鸣叫声,楚楚带着哭腔,指了那小洞道。“里面都是小狼吗?”
司徒澈沉声颔首:“是。”
“几个?”她感觉脊背发冷。
他的声音低而缓,“三个。”
“那……那个,光禄寺的人呢?定王殿下会找到我们的吧,对吧。”她期盼的看着他说。
稍顿片刻,他实诚道:“之前被那匹疯马带着漫无目的乱跑,失了行踪,光禄寺的人一时绝没办法找到我们。”
听到原本寂静的树丛深处传来的窸窣声响,楚楚全身寒毛都炸了起来,往司徒澈身后蹿去,揪着他的衣角闭了眼一叠声嚷着:“狼来了,狼来了,狼来了。我不好吃,我不好吃,我吃了很多药,我有毒!不要吃我,不要咬我。”
“嗷——啊呜!”惊悚的狼嚎已经近到耳边。一股凉意沿楚楚背脊蜿蜒向上,惊惧之下她不管不顾的搂紧了司徒澈。
虽然有美人主动**感觉挺不错,但是腰背处因此越来越难忍的剧痛提醒了他现实的残酷。看着不远处密林深处幽暗的眼睛,他扯了唇角奚落道:“放心吧,即使你有病它们也不会嫌弃的。”
话音方落,一只灰狼低咆着自树丛中窜出来,龇露着锋利的獠牙,做出了伏低攻击的姿势,慢慢靠近来。
“我不要被吃掉。”连番生死意外的刺激下,楚楚终于哭了,横流的涕泪通通擦到了司徒澈的衣服上。听着巢穴中小狼细细的叫声,那灰狼仰头发出一连串长啸。
密林中此起彼伏的发出连番应和,像是战士出征的号角,叫人听着毛骨悚然。突然,那狼冲了过来,被司徒澈手中的枯枝打了正着,哀嚎着退了几步。
楚楚弓着身子,躲在司徒澈后头,全身止不住的发颤,连头都不敢抬。灰狼被他手中的武器击中,暂时也不敢有旁的动作。
二人一兽僵持了许久,灰狼竟莫名的蹲坐了下来。司徒澈正自疑惑,不防旁侧另窜了只黑狼过来,毫不迟疑的朝他迎面冲了过去。
很显然,这狼也是极有智慧的。知晓智取,这大灰狼蹲坐下来就是做麻痹用的。眼看那黑狼就要咬到司徒澈,忽然嘶鸣着冲出来一匹黑马。在千钧一发之际蹬起后蹄,一脚就将那长着血盆大口的黑狼踢飞了出去。
大黑狼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重重砸落在地面,因那一撞下巴脱臼,发出凄楚的痛叫。夹着尾巴连滚带爬的没入了密林中,四周跟着又是连番狼嚎重起。
“上去。”看到自己的马,司徒澈没有过多迟疑的将楚楚丢了上去,随后自己也跟着上马。一拉马缰,伴星嘶鸣着扬蹄往前狂奔而去。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为了逃离死亡的威胁。
奔出了狼群范围,心头的恐惧逐渐消散,楚楚逐渐意识到了此时两人共骑一马的境况。司徒澈双手绕过她腰侧,抓着马缰绳,呼吸热热的扑在她颈侧,似是有无数蚂蚁沿血管一路啃噬,麻了半边身子。
虽然她很想将他掀下马,但现阶段还是不行的。咬着唇,楚楚尽力蜷缩身体,尽可能减少自己主动去碰触的机会。不知跑了多久,感觉身下的马匹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她听到他在耳畔轻声道了一句:“没事了。”
温热的吐息掠过敏感的耳际,她不自觉的全身僵直。随即感觉到背上一沉,司徒澈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登徒子!”她还没有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这种崇高的想法,为护清白终于忍不住将他掀下了马。
“噗通!”司徒澈重重落地,激起一地微尘。见他倒地之后久不动弹,楚楚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忙忙的翻身落马过去查望:“司徒大人,你没事吧?”
没有应声。大着胆子扳着他的肩膀翻过来,见到了他唇迹溢出的一丝暗红,楚楚心下一滞。
——那个时候没做到的事情,不想现在再次放弃。
司徒澈的声音重回耳畔,似是一颗巨石,在她脑海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昔年司徒府里,少年敛眉浅笑的神情逐渐模糊。
楚楚微颤着伸手,却在触到他额际冷汗之际被烫到一般惊醒。
——薛楚楚,你想报仇吗?
眼前似是浮起了那座脏污不堪的死牢,她听着耗子尖利的叫声,绝望的等待死亡的降临。没有人帮她,没有人救她。漫天盘旋的乌鸦,时不时扑扇着翅膀停下来,等着她断气后啄食脸上的腐肉……
不甘心的,凭什么她要做替死鬼?
抹了把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楚楚努力沉淀了情绪。随即探了探他的鼻息,伏在胸口听了听他的心跳,自腰间暗袋里掏了颗乌黑的小药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