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归宁那****的父皇同我说了些什么吗?”他忽然睁开眼,眼中的情绪却是青筠所无法看清的,他边说边走到他的跟前,“他说,夫须护妻。”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一抹嘲弄的哂笑中却带了一丝悲切。“他深知我的父母的事情对我造成的影响,企图用这种方式来保全你。我并不想顺他的心,但仍是不由自主地往他希望的那样去做,尽管如此我仍是满意,满意于你与你的母妃全然不懂他的用意,他被误解是她咎由自取。”
“我母妃最终仍是原谅了我父皇,相爱的两人不论时隔多久,身隔多远,他们心却最终都会走到一起。尽管恒帝没有保护好琴妃,但我相信琴妃对他的爱必定没有对他的怨来的深。”青筠偏过头望着画上婀娜美女的女子,那画中之人和月摘梅,嘴边的笑中满是幸福。
夜绥远不置可否,静静地望着她偏着看画的侧脸,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你是否想说你与重光亦是如此?然而你的存在却给他带来了灾祸,”他布满血丝的眼定定地望着她发间的簪,“藏花本不是毒物,月尘无法抵去它的药性。”
青筠脸色一白,忽然听闻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心里微微地安定下来,“你这么急于出去这个孩子不就是为了割舍一个拖累么?当日怀玉阁你出手救我便是为了这件事,因此你发觉孩子成了你的顾忌与弱点,才这么急不可耐地想除掉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一番话,似乎是在求证什么。夜绥远却只是冷冷一笑。
“那一****出手并不是因为你,”他的辩解不假思索,在青筠听来慈湖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然而他话锋一转,却让她如坠冰窖。“洛睿辰能帮得了你?他只是东泽的叛徒,是晋人的傀儡罢了!”
“晋人”二字青筠浑身一震,那日袭击自己的也是一群晋人,照夜绥远所说,那日的袭击相救不过是洛睿辰安排的一场引出夜绥远的戏?他未免太高估自己在夜绥远心目中的地位,最后反而落入了夜绥远的圈套,尽管心想如此,他依旧努力维持面上的镇静。
“你跟我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我不会信你。”
“那你就看着他过会儿是否会出手帮你。”外面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然而并没有人进来通报外面发生了什么,显然是夜绥远提前下了命令。可室中二人对外面的形式都心知肚明,“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更多的人来送死,让我更为彻底地清楚不识时务的愚人罢了。”
“也包括墨影吗?”青筠紧了紧袖中的手。
“墨影?”夜绥远颇为意外地扬了扬眉,眼中燃起一簇莫名的怒火,“你自身都难保,还挂念着他?”
青筠心里一凉,看来之桃的担忧,已然成了事实。“他是你的人,你不应该连他也一同惩罚。”
“你今日过来便是来向他求情的?”夜绥远眼中怒火更甚,双目紧紧逼视着她、恨不能将她焚毁,“是你自作聪明连累了他他怎么罚他你无权过问,既然他是我的人,他的背叛就更加罪不容恕”
“你当真是个绝情寡义的人。”青筠不在劝他,唯恐将他激怒了对墨影更为不利。
“是又如何?若我连自己的手下都无法掌控又如何掌控者东泽国权?你连自己内部的人都做不到知根知底又如何来与我抗衡?姚府那个来历不明的婴孩,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清楚?”
青筠的脸瞬时变的惨白,“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
夜绥远冷冷一笑,“这个你很快便会知道,只是擅闯这留芳陵园打扰我母妃安寝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他陈述过往时的愀然与悲切尚可完全褪去,然而此时却又能如此从容地说出这番残酷而很绝的话。
他的悲愤中隐匿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仇怨,刻骨而铭心。当他在悲怨中触及到一丝恻隐时,那种蛰伏在心底的复仇之火便会蓦然燃起,将他乍现的动容焚毁殆尽,但他的眼中却依旧残存着优柔的余烬,让人错认为那是他尚未泯灭的良知。
青筠惊慌失措地奔出内院跑到门口,一路沿阶而下,薄雪消融凝成的薄冰令她险些滑了个趔趄。仍是不管不顾地跑着,直至园子的门口方才停下脚步,然而眼前的场面是她从未见过的惨烈,洛成安持刀立在众人中央仿佛丧失心智一般疯狂地砍着周围的人,他说带来的人全都勇猛异常,却都是有极为可怕的一个特点,他们不仅砍着敌人,同时也相互残杀者,仿佛无法分辨所杀之人终究是敌是友,简直是一群丧心病狂的魔鬼!
当青筠发现人群中少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时,立刻想到了叛变倒戈的是何人。眼见四溅的鲜血染红了白雪如同凋落的红梅,一声声拼杀的嘶吼仿佛一张无形的手将要把他的心也撕裂。眼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洛车安仍是手持长刀拼死砍杀着周围的人,几乎无人能近得了他的身。青筠感觉玉石俱焚,心狠狠地揪紧练惊恐的泪也忘了落下。待到最后只余数十名浑身浴血的洛成安团团围在中央时,她终是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大哥——”她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园门,那些与洛成安对峙的羽林卫一时错愕竟让她冲入了重围,洛成安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道难以看懂的复杂情绪。随后举起手中的寒到作势劈向迎面而来的青筠。
青筠彻底被惊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锋锐的刀刃向自己劈来。
洛成安忽然闷哼一声,行到半空中的刀也骤然停下,整个人僵住几秒,随后瞪大眼睛,轰然倒下,所有的人一轰而上争相抢着他的尸首,青筠踉跄着向后退了几部,她亲眼看着那柄矛刺穿了洛成安的后背。
她只觉得浑身一软,向后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正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也是她掐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之火。那人戴着一张银质的面具。青筠却在第一时间猜出了他的身份。
“你走吧。。。。。。”泪水扑簌着落下青筠几乎泣不成声。“我不能再多害一个无辜的人。”夜绥远说得对,她不过是让更多的人来送死,她罪无可恕。
“我不会走,”那张冰冷的面具后传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无奈与坚定,“子无良媒,我依旧没有帮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便不会走。”他为了她不惜放弃优渥的军衔与家世,不惜放弃自己的家人。
一种划破空气的声音自耳边掠过,左乐驹浑身一僵,青筠当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转身反手紧紧抱着那有些无力的躯体,那温暖的液体几乎灼伤了他的手,“不。。。。。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她恨恨地仰起头,望着屋顶上握着弓箭的那名千兰男子,手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他抬起手,努力想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在他的心目中他的泪远比他的鲜血更为珍贵。然而他的手还未触及到他的脸庞便因牵动了伤口而咳嗽不止,青筠赶忙握住她的手,两只手均是一片殷红。
他想向她笑,然而他戴着面具,她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深情,但她一定已经感受到了,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身子向后栽倒,青筠连带着扑到在他的身上。那屋顶上的人飞身掠下,想上前夺过青筠怀中再无生息的左乐驹。
“不要过来!”青筠死死护住怀中逐渐冷去的身子,那人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命令。径直上前用力一扯便夺过了左乐驹的身躯,青筠瘫倒在雪地中,感觉被抽了灵魂,一丛人急急赶到,怀亦面有痛色地搀起了双眼无神的青筠。
一人一身缟素孝服自园中走出,那千兰男子揭去左乐驹脸上的面具,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青筠眼前一黑,再度昏迷过去。
“是他?”夜绥远蹙了蹙眉,又看了眼不省人事的青筠,缓缓道“将他好好安葬吧。”凌厉的凤眼扫过窃窃私语的羽林卫。所有人顿时噤了声。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她。”怀亦轻轻横抱起青筠,一字一顿地注视着夜绥远,他的孱弱令他走的有些费力,却步步走得沉稳,他自责,自责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然而往后他不会再让她受一丝伤害。
可是谁又能做到永久地护佑一个人呢?桓帝做不到,文帝做不到,他又能如何护住他视之如命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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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今天停更一天,因为第二十八章的手稿在同学那边他今天刚好生病挂水了,明天补上,还请大家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