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临行前,怀帝下诏称左家雇凶行刺长公主一事误判,为表偿还追封左相为一等文定公,牌位迁入东泽英烈祠,重新厚葬左家上下。
而后怀帝又敕封年仅九岁的四皇子洛成敏为陇西王,其母妍太妃拔擢为文德皇太妃,与陇西王不日动身前往陇西封地。
诏书一贴出来那些指摘怀亦的话语便三三两两地落入青筠耳中,她这才明白以及疏漏了怀亦的立场,心中不禁愧疚万分。他一心想当一位仁爱的明君,却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损毁了他在他子民前的形象。
应青筠的要求,妍妃选择在怀亦离宫后的第二天动身。躲在辇车后面的暗厢中,青筠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宫车摇摇晃晃地出了东门,一直走了将近十里路才缓缓停下。
一片光亮倏地照射进黑沉沉的暗厢中,青筠从中走出,坐到了妍妃的身旁。
“下去吧!这儿都是本宫的心腹,不会有人回去通风报信。”妍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看着车厢壁闭目养神起来。离开了那个金碧辉煌的昭阳殿,妍妃换下了雍容华贵的妆,愈发显得美丽而冷傲。
“多谢妍妃娘娘。”青筠走下辇车,一人拉着驾不起眼的马车在旁等候,青筠回头看了看那早已放下的车帘,随即钻入车内匆匆离去。
“继续前进!”嘹亮的吆喝声划破京郊上空。妍妃抬起玉手掀起帘子一角,回望的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灰色的小马车停在一处独门独户的院落前,青筠走下车向两旁的家丁点头示意后走进大门,院子不大却带着一股清幽的雅致,青筠掸了掸身上的风尘,轻轻地推开房门。
傅婉容静静地坐在桌旁做着女红,惜文蹲在一旁替她捶着腿。怀孕不过四个月她的两颊就显得有些浮肿,稍稍掩盖了她绝色的容颜。然而当她抬眼时,那双瞳中的波光却是光彩如初,“惜文,看茶。”
惜文应了一声,手脚伶俐地站起身帮青筠端茶倒水。青筠结果茶盏走到傅婉容身旁看着她膝盖上那绣到一半的麒麟红袄心里微微一动,轻轻握住那双布了不少针孔的手,“这些活让让下人做就成了,姐姐怀着身子应该多加休息。”
“反正闲着也无事可做。”傅婉容搁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青筠身上尚未去尽的尘土,了然道,“青筠今日是来辞行的吧?”
青筠点头,“正是,所以临行前还有一件事想托付给傅姐姐,”青筠边说边留意傅婉容脸上的神情,“那勾栏花楼毕竟不适合孩子的成长,我想将拜托傅姐姐帮忙照顾臻儿。”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一定将那孩子视如己出。”傅婉容微微笑着,末了补上了一句,“这本来就是我亏欠太子妃的。”
青筠听到后一句心里略微有些不好受,“那我这就去把臻儿带来。”
青筠转身便走,傅婉容叫住她递过一条白色的慕离。“将这个戴上吧?”
“还是傅姐姐想的周到。”青筠将慕离蒙在脸上走了出去。
马车渐渐接近闹事,青筠摸着脸上的慕离心想到底还是傅婉容来的心细,怀玉阁人多眼砸,贸然进入恐怕不一会儿就会引起夜绥远的人的注意。马车依旧是停在后门,青筠一进去便让丫环去通知柳如烟。
一名丫环将她引入二楼的雅间,落下四面的帏帐。青筠坐在座间隐隐地感到有些异样,还来不及多想,便看到柳如烟怀抱着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襁褓掀帐而入。拿下脸上的慕离,青筠看着那粉雕玉砌的小脸顿时心中一暖,“他倒是挺安静。”
“原本就睡着,抱过来的时候周围吵嚷了些倒也没有哭醒。”柳如烟淡淡道。
“如烟姑娘,锦云厅的客人有请。”
柳如烟闻声秀眉一蹙,但凡入座锦云厅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让对方多等一会便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有事先去吧,我也这也准备走了。”青筠从她怀中接过襁褓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那粉嫩的小脸,眼角微微弯起。
柳如烟走了出去,青筠抱着洛臻刚准备离开却恰好走了进来,青筠心中一紧扯被单的力道不觉大了些,没想到却把洛臻给弄醒了,小家伙眯着眼睛不悦地哼哼了两声,随即继续睡去。
“哟,哪来这么可爱的孩子?”曼红走上前,娇媚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青筠深知青楼女子有孩子是犯忌的,只得出言解释了一句。“是个故人的孩子,前些日子不得空便将孩子交给我来照顾两天。”
“故人?”曼红柳眉一挑,走到一旁为青筠倒了杯茶递过,青筠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专注地留意怀中的洛臻。
“实不相瞒,我已决意离开京城,临行之际想问一件事,还请曼红姑娘如实相告。”
“请说。”
“青筠想知道这怀玉阁真正的主人是谁,那日向我出手的晋人又是受谁指使。”青筠分明看到曼红的脸上露了难色,随即补充道,“青筠并没有别的意思,那天怀玉阁出手相救的恩情青筠定会铭记在心,只是此时困扰青筠已经许久,今天不过是来解开心里的谜团,不会将这些告诉别人。”
“这件事曼红不便明说,青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曼红抱过洛臻拍了拍,青筠惊觉自己浑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个“谁”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咣当”一声,茶水与碎片溅了开来。
曼红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瘫软的身子,一手抱稳了臂弯中的洛臻,对着帘外轻轻道了声,“陛下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