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个黑衣人纱巾罩面,在茫茫夜色中穿梭而来,形如鬼魅,不多时就沿着崎岖山路下到林家村。领头的那人五短身材,圆乎乎的身子如肉球一般。偏脚下运步如飞,一丝大气也不见喘。
五个人蹑手蹑脚摸到了萧家,领头的附耳在门上听,屋内并无丝毫动静。于是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便去了两个堵住厢房门。见差不多了领头的一脚将正房门踢开,门拴断成两截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刺人耳膜。
三个人抢进屋内,摸黑将几间屋搜了个遍,却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领头的胖子借着菱花窗里透进来的隐隐白光打量了下萧父的睡房,见床案上还有未来得及撤下的碗筷,心中一动。伸手探了探柜台上的油灯道:“灯油还是热的,定是才走不久!”
“姓陈的不是说他和村长最是合得来么?一准是躲到他家去了!”说话的人身材瘦削,右边眉头有一枚拇指粗的红色肉瘤。
“快追!”几个人迅速闪出了屋。
“咚,咚,咚!”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的林德清两口儿被持继的敲门声惊醒了。卢氏不耐烦的推了一把睡在外边的林德清道:“当家的,快去看是谁在外面?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林德清只得不情不愿地翻身坐起来,披了件外衣走到门边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呢?”
“林大叔,我是阿芷,快救救我爹!”阿芷怕惊动后面的追兵,并不敢大声说话。只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门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汗如倾盆。
林德清闻言吃了一惊,以为萧父病情加重,急忙拉开房门,阿芷便顺势跌了进来。
此时卢氏和春桃各亮了一盏灯出来,只见地上的阿芷满头满脸都是汗,额前的头发丝早被汗水浸成一缕一缕的,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
“林大叔,我爹在对面田里的草垛里,求求你快救他去!”阿芷焦急万分的拉住林德清的裤腿乞求道。
“这孩子!先起来说话!”林德清抬手要将她扶起来:“你爹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不是!不是!快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有人要杀我们!”阿芷慌得舌头都快打结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焦急。
屋里的三个人听了这话,全都变了脸色。林德清心头蓦地一沉:萧兄弟来历果然蹊跷!不知他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
然而此时救人要紧,他忙去房内将箭囊与弯弓都背了,边出门边吩咐道:“把灯灭了!”
刚想安慰阿芷的来宝见父亲要去接萧父,丢了个放心的眼神给阿芷就跟着林德清出了门。屋里的卢氏急到没法,便想大声呵斥又怕引来贼人,只好眼巴巴的看他父子二人出了门。
春桃立马赶上来将卢氏手中的灯吹熄了,顿时屋里漆黑一片。三个人目不能视物,只好脖子伸得老长,张大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黑夜静默,偏偏她三个人心中像擂鼓一般,耳里只听得到“砰,砰,砰”的心跳声,汗水滴滴嗒嗒直往下滚。
萧父此时正闭着眼坐在草垛里,右手紧握剑柄。他虚汗淋漓,浑身泛劲,只靠心中一口气撑着才没倒下去。
“罢了,罢了!活该今日命丧于此!只可怜阿芷生来丧母,若我死了她更是孤苦伶仃……”思及苦命的女儿,萧父的男儿泪也禁不住洒了几滴。
“狗杀才!害得我家破人亡还不够,现下更要赶尽杀绝!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娘,芷清,今日我给你们报仇来了!”
萧父想起过往种种不幸,母亲的慈爱,妻子的温柔并血洗满门的惨状一一浮现在脑海里,刻骨的仇恨使得他双目泛红,只待仇人一到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忽地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却又不像是有功夫的人。萧父便知是林德清来了,心中正犹豫要不要跟着他到林家躲避——若是去了,怕连累他一家。若是不去,又实在舍不下阿芷。林德清父子二人赶上来将他一左一右的扶了,飞快地往家里跑。
偏偏那五个人此时已转过了两家相隔的那道弯,见夜色里有三个人飞奔,领头的胖子施展的不知什么功夫,如大鹏展翅般凭空飞起几丈远,几个腾空就落到他三人面前挡住去路。
“萧震天!老朋友相见也不打个招呼就走的?亏得老曹我找了你八年!”胖子笑嘻嘻的道。原来他就是陈凌志口中称的那位曹大人。
黑夜中瞧不清萧父的表情,只见他指着身边的林氏父子道:“这两个都是局外人,就先放他们走咱们再叙旧情如何?”
老曹不置可否。
眼见得后面还有四个人不紧不慢的围过来,萧父附在林德清耳边道:“我女儿就拜托给林兄了!”说完在他和来宝背上各推一掌,两个人被一股劲带得向前扑了几步远。
“来宝,你快回去!”林德清只叫儿子先走,自己却折回萧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假意怒道:“萧兄弟,你把哥哥看作什么人了!”
萧父伸手握住林德清的手使劲摇了摇,所有感激都尽在不言中。
来宝见父亲与萧父都不走,便也折了回来拍着胸脯说:“爹,萧大叔,你们千万不要小瞧我!我林来宝也是男子汉,难道还会当缩头乌龟不成!”
萧父闻言只觉万分欣慰:来宝果然是个好孩子,自己没有看错!
此时后面的那四人也已经到了他三人面前,老曹对面上有枚肉瘤的那人询问道:“大哥!你看如何处置?”
“叫他把东西交出来也就罢了!”那名大哥语气平静无波,但那声音里却泛出一股冷意。
“听到了罢?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老曹威胁的呵呵笑道:“你也知道咱们弟兄的手段,就是把整个村子的狗儿猫儿都除尽了也不是难事,你看……呵呵!”一面说一面将腰间别着的牡丹扇“呼”地打开,自认风雅的摇将起来,在这寒意浸浸地秋夜里显得越发怪异。
“你们试试!若是这村里有人伤了一根毫毛,那样东西我保证你们永远得不到!”萧父紧了紧手中的剑,喉间氧得难受,要咳出声来又怕给对方知道自己受了伤功夫大不如前的事实,忍得好不难受。
“是吗?”老曹从鼻孔里发出“哧”的一声,不屑道:“萧震天呀萧震天,八年前你连自己的母亲妻子都保不住,现如今你又拿什么来保其他人?”
“你!”听仇人说起过往,萧震天心内气血翻涌,喉间泛甜,他不得已将血硬是吞了回去:“好,既然我躲在这里你们都不放过我,那咱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说着挺剑上前就是一招分花拂叶,奈何他身有重疾,手足乏力,‘快,准,狠’三字诀一样不占,老曹一个侧身就躲过了这一剑。
老曹反手一扇就要打在他手腕上,眼见得这一扇就要打得他手腕断裂,幸而萧震天眼疾见他躲开了忙撤剑回身,又换了招秋色平分。两个人一时斗得难分难解,若单论招势实在萧震天要技高一筹,偏偏他有伤在身,十成的功夫能使出二三成都是好的,故而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那四人见此萧震天行动迟缓便明白他定是当年伤得厉害,想当初他们五人合斗他一个也只伤了他一刀而已,最后还被他逃脱了。如今他连个曹二郎却也打不过。今日来人实在太多,只一个曹二郎都够他喝一壶了,四个人便放下心来只在一旁看个热闹,也不上前助阵。
林德清见萧震天打得费力十分想上去助拳,只不过他自忖只会几招简单的拳脚功夫,连曹二郎的身都不能近的。见那四人都聚精会神看他二人争斗,他便趁机挽弓搭箭,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箭离弦,“攸”地一声正巧射中曹二郎右边肩胛。
“直娘贼!”曹二郎忽然觉的右手剧痛,那举扇与萧震天对峙的手臂便不由得往下一坠,只这一下功夫萧震天便得了契机,一剑刺在曹二郎右胸,瞬时血流如注。
“老二!”那名大哥惊得抢上前来,一脚踢在萧震天左腿上,本想将他踢翻。哪知那刺在曹二郎胸上的剑顺势更向里刺了几分,曹二郎口吐鲜血,呐呐不能言,眼见得是不能活了。
“大……哥……”他紧紧的抓着大哥的手,血吐了他满脸都是,拼命抬起右手指着已经被林德清拉走的萧震天,眼睛瞪如铜铃,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脖子一梗就此死去。
“老二!老二!”大哥使劲摇着曹二郎的尸身,似要把他摇醒,一张脸满是鲜血,状若疯癫,万分渗人。
“哈哈哈哈!”萧震天仰天长笑:“你们也有今日!”
那大哥慢慢的将曹二郎的双目轻轻合上,把他手中的扇子抽了出来,站起来冷冷地道:“萧震天,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