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兰叹了口气,对风萧萧道:“侯爷,屏儿生性好强,总想着振兴侯府,可这几年家底消耗一空,府里每况愈下,她是急躁了些。她便有些不是,也是一心为你,你实在不该那样说她。”
风萧萧回嗔作喜,笑道:“果是我贤淑识大体的好夫人!”说着轻轻一拉,让她倚着自己坐下。贺青兰微红了脸,推他道:“别闹,我说正事呢。”风萧萧笑道:“兰儿,你听我说,我这么做是有用意的。”
一声‘兰儿’入耳,说不出的动听,贺青兰只觉心里像塞了团棉花糖,又甜又绵,双手也没力气了,软软的靠在风萧萧身上,低声道:“什么用意?”风萧萧道:“兰儿,你未出阁时,每日在家里做些什么?”
贺青兰想了想,笑道:“唔·····除了早晚问安之外,读书、绣花、弹琴,和姊妹们聚在一起,荡秋千、下棋、吃点心、踏青、放风筝、斗巧,可好玩了。”
风萧萧道:“这便是了。在家做闺女不像给人做媳妇,最是悠闲有趣不过了。偏我家不同,父母见背,屏儿小小年纪就打理家务,经济往来,家常里短,埋首于那些琐事,快及笄了,也没个闺中好友,不曾去过几处好玩的地方,没几天舒心日子,我心里愧疚的很。”
“如今虽卸了她的大权,却还她一个清静安闲,让她好生过几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日子。再者,屏儿也定了人家,一二年就要出阁,难道等她要嫁人了,才将这一摊子交给你?你初初接手,定不免有些疏忽不到,那时岂不让人取笑?不若现在这样交接,也能调理出几个帮手,屏儿得了清闲,你也免得忙乱,不好么?”
贺青兰依在风萧萧怀里,一厢听一厢点头,听到最后方喜道:“你想得这样周全,自然好,原来你不曾真的怪过屏儿。”风萧萧笑道:“她是我的同胞妹妹,虽有些冒失,我又怎么会怪她呢?”
贺青兰道:“只怕她会气你呢,明日我过去好好开解。”风萧萧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也怪我话说重了些。你且不说,待过几月侯府有起色了,再劝她不迟。”贺青兰甜甜一笑,道:“都听你的。”两人相视一笑,商议定了,才叫人进来,又令内厨添了几个热菜,把饭吃完。
风萧萧回南正院歇下,独自倚在床头,冷笑着想到:徐庆、周同春这两个老滑头,被我训了一顿,也怕了,不敢去向风念屏哭诉报账,却又怕月底查账时瞒不过,风念屏发火。左右为难之下,竟将这事传扬出去,弄得人人皆知,自有人去报与风念屏,果然,风念屏得知后大怒,闹了一场。不过这事自己也没指望瞒住,借此事镇吓一番,也是立了威。至于那两个老滑头,明日还要敲打一次方好。
回头又想到风念屏,这个女子聪慧多能,秉性刚毅,有这么一个荒唐的哥哥,只能独力支撑一府,还要应付兄长时不时的添乱·····和前世的辰后颇有相似之处,却比她多了一份慈厚仁和,少一份自私算计,令风萧萧十分感慨。
你说什么?同病相怜?鼎力相助?哦,这不是辰后会做的事,她掌管王府就想挤走哥哥,作了皇后就要挟制皇帝,辰后的才华实在高绝,悟性极佳,性子更是坚毅刚强,不然不也会做出女扮男装,拜捕为师的事来;但她争强好胜,半点不让人的脾气,也和才华成正比,前世最后落得**的下场,也不单怪成王锡帝,她过强过傲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原因。
如今成了风萧萧,正道、规矩、伦理都在自己这一方,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备,还不彻底利用,趁他病,要他命,将那酷似自己的妹妹打压下去,辰后也枉费在深宫那么多年的沉浮了。
风萧萧仔细想想,没什么纰漏,便倒在床上睡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风念屏当时哭着回房,饭也不吃,将自己锁在屋里,蒙着被子,哽哽咽咽的足哭了大半宿,一边哭一边想,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在众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只因哥哥是男子,就算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做,他也是侯府名正言顺的主人,是所有家业的支配者。哪怕他往水里扔钱,自己也不得过问一句,否则就是不守礼法。
这样想着,早把素日一心振作,争荣夸耀的心尽皆灰了。趁明日索性将事情都交出去,自己且冷眼旁观,哪怕弄个河枯海干,通装不知道便是。
风念屏一面滴泪,一面朦胧睡去。次日勉强起来,只觉咽喉火辣辣的,全身都不适意。和音和韵进来伏侍梳洗,见她的眼睛肿的和桃子似的,多吓了一跳,又是用井水来敷,又是找热鸡蛋来滚,好容易才平复些。
梳洗已毕,和音端来一碗杞枣红稻米粥,小心翼翼的劝风念屏用些,她无情无绪,吃了几口就搁下了,捧着一杯菊花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呷着。
不久,贺青兰来了,见了风念屏也是吃一惊,道:“屏儿,怎么哭成这样?便是有天大的气,也不该这样糟蹋身子啊。你哥哥虽说话有些重,但心里还是念着你的好。”
风念屏听了,眼圈一红,又要落泪,忙忍住了,淡淡道:“嫂嫂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请你呢。待我把账册归一归,一总交给你。”贺青兰笑道:“不过一句气话,谁还当真呢?”
风念屏冷笑道:“我要再把着不放,不晓得外头名声成什么样儿了?如今我也看破了,随哥哥闹去罢,横竖还有许多人呢。我白操一会子心,倒惹的别人说嘴。我一个深闺弱女,何苦劳那个神?好歹轻轻净净过几日,得乐且乐,得笑且笑,一概是非都凭它去罢。”说罢一叠声叫和音和韵收牌子归册子。
贺青兰见她果如风萧萧所说,听不下他话,便笑一笑,道:“那我便勉力接管几日。只是好些地方不甚明白,得向你借几个帮手。”风念屏咳了几声道:“等会我叫和音和韵过去。”说罢又低头咳了一阵,慢慢踱出院子,翠袖单寒,身影萧瑟,看上去好似弱不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