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风萧萧又叫上林墨,两人到南屏居去喝茶。门口伙计引至雅座,刚坐定,还没吩咐,便见两个女子走近茶座,当先的蓝衣女子托着茶,身后的青衣女子捧着围碟。
将杯碟放好,蓝衣女子褔了一福,含笑道:“公子万福。”风萧萧瞥一眼,道:“原是采薇姑娘。”林墨也笑道:“采薇姑娘这是····?”采薇笑道:“公子上回说要再来,哄得我傻傻的等,日盼夜盼,好容易将公子盼来了,还不许我尽一点心么?这茶是我亲手煮的,胡桃肉瓜仁芝麻泡茶,请公子尝尝。”说着亲手倒了茶送过来。
风萧萧看她一眼,淡淡一笑,接过吃了。林墨也得一杯,笑道:“味儿不差,咦,怎么还有点咸香呢?”采薇抿嘴笑道:“胡桃肉瓜仁都是炒过的,还加了一小勺细盐。”又侧过身,拉着青衣女子笑道:“这是我师妹,秦小香,我们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青衣女子也上前福一福,她与采薇一般大,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眼,肤色也甚白净,只是有几分羞涩,不若采薇这般大方。
采薇又指着围碟道:“这也是我们姊妹一颗颗剥好,亲手作的,不敢比府上的好点心,却也洁净可口。”风萧萧看时,是一碟糖炒栗子,一碟笋干,一碟秘制松子,一碟回卤香干,和一碟芋丝饼。
风萧萧尝了枚松子,笑道:“果然香脆。”林墨在探头探脑的抓了几颗毛板栗来吃,在旁挤眉弄眼的笑道:“这好吃好喝的都有了,就差几首好曲子来听听了。”
采薇娇笑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风萧萧微微一笑,道:“唱几折子小令罢。”采薇应了,向伙计招呼一声,便有个乐师过来,将三弦子抱起,和了弦,曲拍一响,泠泠动听,十分入耳。
风萧萧微微点首,采薇、小香手持月板,开口唱道:“【如夢令】門外東風何早.昨夜海棠開了料峭五更寒.人倚欄杆清曉.鴉噪鴉噪.忙問落花多少。我愛只愛荼蘼共海棠花,花壓欄杆上.羅帶風中颺行,步步綺羅香,綺羅香.”
“曉起看花遶徑行,南園二月雨初晴,鶯聲喚起尋芳徑,鸞鏡蛾眉畫不成.這紫的是燕燕于飛,差池其羽.這黃的是間關黃鳥出于幽谷.晝盡春愁雙紫燕,喚回午夢一黄莺。紫燕黄莺飛來在粉墻,蒼前翠袖飄揚.”
她们很是下了功夫,唱得十分出彩,风萧萧执杯细听,店里众人也听住了。唱罢,林墨连连叫好,风萧萧笑道:“唱得好,弹得也好,连乐师都这般高明,相得益彰啊!”采薇一笑,道:“蒙侯爷夸奖,这是我师傅。”那乐师忙上前行礼,他摸约四十多岁,人很清瘦,也是一身粗布衣裤,浆洗得发白。
风萧萧叫他起来,问了几句,乐师自称姓李,先前在‘庆云班’唱青衣,(林墨插口道:“哟,还是大班子里出来的呢。”)后因年纪大了,又有伤病,唱不下去了,便退班了。用历年积蓄买地成家,娶的妻室也是唱曲的,两人得了一女,就是采薇。后又买了一个女孩子,名秦小香,一起教了曲乐。(林墨又道:“原来采薇姑娘姓李。”)近来入不敷出,家中渐渐穷困,还好教得两个女孩子,就让她们出来唱曲,挣几个钱。每日也有百十文,足够家中粮米。
说了一阵,李青衣要了清茶,几人润一润喉,又唱了一段大鼓书《逛庙会》,讲的是一个老汉带孙子去逛庙会,故事也不稀奇,但采薇声音脆甜,说得极快,又字字清晰,尤其是说到庙会的摊子上,十几样的东西,打着快板一口气说完,一点也不打结。说罢,众人都喝了彩。
林墨见风萧萧也含笑点头,便摸出二封银子,压在桌角,约有二两,一边候着的伙计快手快脚的收进袖里,笑嘻嘻的给二人重新斟上茶。
又听二女唱了几段,风萧萧起身走了,采薇三人殷勤的送至门外,李青衣低声赔笑道:“侯爷若是瞧得上,也不必来这,只叫人传唤一声,我就让两个女儿去给侯爷献技。”林墨接口道:“这敢情好,可教府里众人也乐乐。”
李采薇笑道:“我家住的不远,就在田螺胡同垂杨巷子,院门有一株老杨树,很好找的。”任几人说得热闹,风萧萧淡淡一笑,带着林墨走开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林墨不知风萧萧何意,不时偷眼观其颜色,心中不安。风萧萧突闻到一股清香,循香望去,原是花农担了桂花盆景来卖,株株香气扑鼻,一片金黄,风萧萧驻足看了几眼,道:“今年桂花开得倒早。”林墨忙道:“侯爷可是喜欢?小人这便买几盆回去,这小东西还孝敬的起。”
风萧萧似笑非笑的瞧他一眼,道:“我正想着设个桂花盛会,请人来赏,你既有心,便去办罢,不消太多,两百盆就行了。”见林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风萧萧笑着轻轻踢了他一脚,“瞧你那样!回府去账房支钱,赶快去办!”
林墨故意作势哀叫一声,才作揖道:“是,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有钱好办事,待风萧萧午睡起来,便道:“好香,哪来的香气?”素心、离玉一边上来伏侍,一边笑道:“林墨叫人挑了许多桂花进府,每院里送了四盆,余下的还堆在小南苑,正等着侯爷吩咐呢。”风萧萧也笑道:“他倒会来事。”叫来林墨道:“湖里那两个亭子不错,又轩敞又透亮,便放那里罢。”
林墨得令,便带了几个小厮和几个粗使婆子忙忙布置去了。
弄妥了回来,风萧萧又道:“还有多的,给各个清客也送两盆过去。”又另吩咐了件事,林墨答应着去了。
晚上饭罢,青桂和几个小丫鬟去看了,回来笑道:“了不得,亭子里摆得满满的,都是桂花,香得熏人,好像月宫一般呢。”风萧萧也很有兴,笑道:“去内厨传个话,叫明日多办些新奇菜肴,我要请人赏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