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说尽好话,方央得风萧萧松口留下。重新落座后,风萧萧开口道:“我知江兄此时还有些举棋不定,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样罢,百宝会一共举办三天,江兄今日回去想好了,明日再答复我。我也好回去筹办银两,明日带上两万两银子再来。”
风萧萧这样一说,江楚先是赞好,后又踌躇不定。风萧萧笑道:“江兄为何这样不爽快?是怕我走了不回罢。”一语中的,江楚窘笑道:“人穷气短,为了些许阿堵物,我也患得患失起来。”
风萧萧道:“江兄是为了奉母,自然会有些计较。”说罢,从身上取出一叠银票,交与江楚道:“这是一千两,放在你处权作定金,我风某又岂会食言?江兄也可放心了罢。”
江楚收下,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只能深深作揖。
风、贺两人返回别院。一进屋子,贺青兰便忙不迭的挥退旁人,迫不及待的对风萧萧说道:“侯爷,你这次误了!”
风萧萧饶有兴致的反问道:“哦,我怎么误了?”
贺青兰委婉的说:“不知侯爷看上此物哪一点?稀是稀罕,趣也有趣,只是它在百宝会上也摆了两天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不知有多少看过,也没一个人想买。侯爷应不是一时兴起,漫天撒钱罢?”
风萧萧失笑道:“兰儿不必忧心。我要买此物,自然是它能物有所值。你忘了澄水石之事了?可惜众人白长了一双好眼,竟看不出此物的宝贵之处。”
见风萧萧忻忻得意的样子,贺青兰越发担心,又道:“既然如此,那江楚已开价一万,何不顺势买下来?侯爷为何反将价钱又抬高一倍,甘心多花钱,这是何故?”
“退一步来说,就算出价,也该进到小阁楼里悄悄谈,多少只有双方自己知道,人人不都是这么作的?侯爷偏偏张扬,在众人面前放下话来,闹得人人皆知,不出半日,整个江城都要知道了,我们又没带那些钱,到时拿不出来引得众人笑话,岂不丢脸?”
风萧萧颇为开心,笑道:“兰儿果是细心,处处都想到了,别急,这些都是我有意为之,就是要这个结果。不过银子是有点麻烦,我们去找石清商量。”说着拖了她的手就走。
见风萧萧如此洒脱,贺青兰愈加提心吊胆,不过石清乃是老掌柜,坐了几十年的生意了,找他商议也好。两人便又往客栈寻去。
到了客栈,石清忙迎入奉茶。兴冲冲的笑道:“侯爷可还记得昨天要我打听的龟壳?那江楚可交了大运,今日有个豪客竟出到两万两要买下来,也不知是谁钱多了烧手·····”
风萧萧淡淡道:“哦,那人就是我。”石清口中的话嘎然而止,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风萧萧,半响,方吃吃问道:“可·····侯爷····你哪来的钱呀?”
风萧萧往后一靠,十分舒适的坐着,击掌笑道:“问得好!我这次来,只带了五千余两,留了一千作定金,先只有四千两,两位掌柜不是来采买珠宝的嘛?身上定然带了不少。”
石清、吕凌对视苦笑。石清苦着脸道:“侯爷,我们是带了五千两,可是连日珠宝也买了不少,只剩两千两了。”
风萧萧笑道:“两千两是少了些,取来添上罢。”吕凌哭丧着脸,试图挣扎一下:“侯爷,这龟壳我也见了,委实不值·····”风萧萧换了个更悠闲的姿势,微笑着慢慢呷茶。
吕凌的声音越说越低,磨蹭半天,最后石清才极不情愿的取来银票。
风萧萧接在手中,算了算道:“这一共才六千两,差的银子哪里找呢?”说着,一拍桌子,望定石清道:“只有借贷了。江州哪家钱庄比较好?”
石清听了暗暗叫苦,他知道这位爷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不许他人违逆。只得硬着头皮道:“那便是万恒钱庄了,这家钱庄是南吴杨家开的,本钱厚,靠山硬,在宣州也有分店,我们银楼的银钱周转都找他家,也算是有点交情。”
风萧萧闻言道:“果然极好,就是他家罢。”说完,立逼着石清带路。
石清无奈,领着风萧萧来到万恒钱庄,找到以前有过来往的连掌柜。
连掌柜忙让座上茶,他年约五十,一脸精明。石清为两人引见,并点出风萧萧身分。
连掌柜又多加几分小心。一巡茶后,风萧萧开门见山的说:“连掌柜,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烦。”连掌柜笑道:“不敢,侯爷请讲。”
风萧萧笑道:“近来手头不便,希望贵钱庄帮忙周转一笔。”连掌柜一笑道:“这也是常事,不知侯爷需要多少?”风萧萧笑道:“一万三千两。”
连掌柜惊得手一颤,险些将茶盏打翻。他缓缓放下茗碗,望了望石清,石清只是默默捂脸,无言可对。
连掌柜深思一刻,方对风萧萧道:“侯爷,这么大的数目,我可不能做主。必请大掌柜来才行。再说,这银钱借贷,也须有利息,有抵押方可。”
风萧萧干脆的点了点头,笑道:“连掌柜说的是正理。就请主事的人来罢。”
连掌柜告了罪退出。另叫了两个小掌柜陪坐,换了香茶细点,说些奇闻趣事作耍,不免又提到了龟壳一事,语气多有羡慕嫉妒,风萧萧和石清同声一笑,不过风萧萧是爽笑,石清则是频频苦笑。
不消多久,就见连掌柜陪着一个男子走进。连掌柜介绍道:“这是杨大掌柜,万两以上的银钱都需有他同意。”
风萧萧与杨大掌柜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原来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百宝会上认识的杨介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个巧合让气氛热络起来。风、杨闲聊几句,杨介秋就直爽的问道:“听说侯爷要借贷一万三千两银子?”风萧萧点头道:“正是。”
杨介秋委婉道:“不知侯爷这笔银钱要用在何处?”风萧萧笑道:“杨兄明知故问,除了百宝会还有哪处?”
杨介秋笑道:“原来如此!不知哪件宝货入了侯爷的眼?”风萧萧笑道:“说起来杨兄也知道,就是那件龟壳。”在场众人都‘哦’了一声,想是都知道那个消息。
杨介秋低头默想了片刻,抬头道:“请恕我冒犯,这种数额都必有抵押,不知侯爷想用何物作押?”
风萧萧笑道:“我已听连掌柜说过了,我风府家业不小,田地店铺尽有,只是此时却不在身边,唯有一物,十分宝贵,暂且押上几日,杨掌柜定会放心。”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杨介秋告罪之后,取来细看,竟是一枚青铜印,翻转过来,上刻着‘敕赐乌陵侯’几个字,不由大惊道:“却是侯爷爵印!果然宝贵。”
在场众人也大惊失色,看向风萧萧的目光更是古怪。风萧萧不为所动,笑道:“此物是否足以抵押?”
爵印是爵位的凭证,没有这印,风萧萧的乌陵侯也做不成了,所以,哪怕倾家荡产,风萧萧也会将爵印赎回,没有比这更稳当的抵押了。
杨介秋连连道:“太重了,太重了!”想了一想,小心收好爵印,令人取来汇票填好,又盖了印,递与风萧萧,笑道:“侯爷重金买宝,可谓是一件盛事,不知到时许不许朋友去看?”
风萧萧笑道:“怎么不许?还要请杨掌柜去做中人呢。”风萧萧得了汇票,也不多留,当即告辞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石清眼睁睁看着,却没法阻拦,心中忧上加急。贺青兰却是芳心矛盾,既盼着杨介秋抢先把龟壳买下,就不虞有破家之险,又指望那龟壳真的有宝,风萧萧能够名利双收。
风萧萧泰然自若,用了晚饭之后,遣人回报贺家今夜不回了。余人煎熬着过了一夜。
这一夜,江楚也没得安生。他拿了银票回去,好容易劝得老母吃饭吃药。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一众连夜登门拜访,来人络绎不绝。人人都是冲那龟壳来的,连四大家都惊动了。
众人点着烛火细看,有人甚至磨下粉来研究,每一寸都摸遍了,连一丝花纹也没放过,也看不出好处在哪里。
江楚心中七上八下,五内勮焚,最后点着灯过了一夜。
次日江楚早早梳洗了,到百宝会守着,周围照例为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江楚越等越是忐忑不安,直等到正午,方见风萧萧与贺青兰、石清、吕凌一行,还有杨介秋带着几个伙计一同来到。
江楚忙上前招呼道:“侯爷来了!”风萧萧亦回礼道:“江兄久等了。”
此次交易金额颇大,事件又十分轰动,故而百宝会极为重视。
江楚这边的中人是江家少族长江善,风萧萧这边的中人是杨家杨介秋,百宝会又派了园内总管王甲一同见证。
江楚先摆出龟壳,风萧萧细细又摸又提,最后点头道:“不错,是它。”江楚不禁松了口气,才发觉已经汗流浃背。
接着风萧萧取出银票、汇票,一共一万九千两,杨介秋、江善、王甲都仔细验过,皆点头道:“是真,不假。”双方钱货两清。
江楚拿着厚厚的票子,怔怔的流下泪来,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江善等人都向风萧萧恭维道:“侯爷慧眼独具,得此珍宝,我们却是见识短浅,不知何处宝贵,还望侯爷指点一二,不知可是为难?”
风萧萧大笑道:“不为难,不为难!只是此物好处,要在夜间方明,列位不若等上一等,待夜深了再听我慢慢道来,如何?”
一众大喜,都道:“难得侯爷有此雅兴,我等不可错过,须扰他一回。”
听众人喧哗,江善举手道:“列位别急,此事就交与我,借这园子一用,待今日百宝会散了,我们做个赏宝大会,一同鉴赏这件宝物如何?”众人纷纷道:“妙极,妙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