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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之子归宁

白露过后,秋意渐浓。薛梨在病榻缠绵了数日后终于大好,脸色也一点点红润起来。期间母亲齐氏来看望过她的病情,母女见面,自然都是满怀欣喜、激动不已。然而齐氏毕竟不能久留,只坐了一会儿便走了,留下薛梨一人,更加深了她对双亲的想念。于是一天早晨,薛梨给韩夫人请安之后,便问道:“娘,梨儿自从嫁过来,除当初的三日归宁外,便再没有回家看望过家父家母。前日里家母前来,梨儿发现她比早先憔悴了许多,鬓角已隐隐发白,梨儿心中甚为惦念,更想父亲如何、弟弟如何,请娘准我过几日回娘家小住,三五日便回来。”

韩夫人一直对薛梨的心病心存疑虑和担忧,当下想到:“梨儿的病虽已好了,但恐心结尚存,让她回娘家住几日开解开解也好。”便答道:“难得梨儿有此孝心,就回去住几日吧,只是再过几天便是中秋,记得要早些回来。”接着对王妈妈吩咐道:“你亲自去挑一些庆余堂的人参和金丝燕窝,再选几匹上次老爷从南方带回来的宋锦,一并装好给梨儿带回娘家去。”

薛梨赶紧福身称谢,然后回灼华院准备去了。

八月初八,天朗气清,微风习习,薛梨带着银萍、翠缕,后面跟着几个抬着载满礼物的大箱子的小厮,回到了薛家。韩亦儒并没有同行,他觉得薛梨是想自己回去的,住在从小生长的地方,周围都是熟悉的亲人,应该更加舒服自在。

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出现,薛梨禁不住心潮澎湃。翠缕上前扣响了铜环,开门的是一个后进府的小厮,见到薛梨等人衣饰华美,不知是何处的贵人,有些怯怯地开口问道:“请问您找谁?”

银萍见状,觉得有些好笑地答道:“自家的小姐不认得么?还不去禀报老爷,就说小姐回来了!”

不一会儿,小厮快步地跑回来拉开了大门,后面跟着老管家孟伯,还有薛夫人齐氏和已经长大的薛谦。薛赞此时应该正在授课,所以没有出现。

孟伯在薛梨出生前就已经帮忙管理薛家,是看着薛梨长大的。这个聪慧可人的小姐,他打从心眼儿里喜欢。当初薛梨出嫁,他也是难过了许久。三年未见,此刻再见到小姐,早已感动得老泪纵横。

薛夫人更是意外,前些天才去韩府见过女儿,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之前在韩府不好与女儿太过亲近,如今没有那么些顾忌,便上前一把将薛梨搂进怀里,“梨儿,梨儿”地叫个不停。

薛谦站在一旁,略微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十分想与姐姐亲近,可如今他已长得和姐姐一般高了,再加上三年不见,君子的礼节使他不好意思表现得太亲热。可是在薛梨心中,他还是那个机灵可爱的弟弟,她不由分说上前拥抱住弟弟,说话声音充满了喜悦:“谦儿都长这么大了……”于是薛谦再也忍不住,紧紧地回抱住姐姐,声音由于激动而带着颤抖:“姐……我好想你。”

一番亲热过后,薛夫人才注意到院中还摆了两只大箱子,连忙吩咐下人把箱子抬进库房,薛梨带来的小厮这才得空,见过礼后便回韩府复命去了。

翠缕在薛家丫鬟的带领下自去薛梨以前的闺房收拾行装,银萍跟在薛梨身后,与薛夫人和薛谦一起来到了厅堂。

众人刚刚坐下聊了一会儿家常,薛赞那边已经放了学堂,闻讯匆匆赶来。薛梨连忙站起身来行礼,泪水又湿了眼眶,叫道:“爹……”

薛赞连连点头道:“梨儿快坐,前些日子不是病了么?现下都好了吗?这次回来能住几日?公公婆婆身体可都安康?”

薛梨一一回答道:“前些时染了点风寒,没什么要紧的,已经痊愈了。这次回来只能住三五日,要赶在中秋之前回去。公公婆婆素来喜欢养生之道,都很安康。”接着又道:“梨儿不孝,未能时常回来孝顺父母,却教二老为我操心。爹娘身体可都还好?”

薛赞道:“梨儿不必为我们担心,家里一切都顺利,我和你娘也从没生过什么大病小情的。谦儿懂事又孝心,读书也认真,让我们甚感欣慰。你只管安心待在韩府,侍奉公婆。”

这时齐氏说道:“梨儿刚回来,应该乏了,先让她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留着晚上说。我还要去厨房嘱咐他们多做些梨儿爱吃的菜。”

于是尽管薛谦还有一肚子话没跟姐姐说,也只能憋着,等到晚饭时候了。

薛梨慢悠悠地走着,一路欣赏着久违却倍感亲切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的陈设没有丝毫的改变,而且干净整洁,显然每天都有专人打扫。床上的被褥是娘亲自缝的,上面的绣花栩栩如生;书案上还摆着摊开的笔墨纸砚,仿佛自己随时会回来写字画画儿一样;平日里最喜欢看的几本书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边,等待着被翻阅……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住在这里的人不一样了——虽是同一个,可是心境和以前大不相同。“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年读过便忘的词句,如今真真切切地展现在眼前,“欲语泪先流”。从前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已经一去不复返。而今的薛梨,心中承着数不尽的哀思,和载不动的忧愁……

晚饭时间,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围坐在桌前,你给我夹一片糖藕,我给你夹一片醉鸭,觥筹交错,不亦乐乎。薛夫人不厌其烦地问着薛梨在韩府的生活琐事,薛梨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地回答,间或询问薛谦读书的情况,问他最近又读了什么书,练了什么字……只有薛赞但笑不语,只不停地给薛梨布菜。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就这样,薛梨开开心心地住了五日,直到十三号这天,她才依依不舍地收拾行囊。这五日,她没有想过韩府,没有想过韩亦儒,更没有想过韩骁……而回到韩府,马上便是中秋节,到时候府里一定热闹非凡,也不会给自己留下空闲时间想他吧。曾经刻骨铭心的思念,终于淡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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