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缓缓打开,穿着湖蓝色夹袄白色襦裙的少妇快速走下台阶,向着萧冲盈盈下拜:“王爷。”
薛瑶睁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相信地看着她,少妇被萧冲扶起来后冲着薛瑶抿嘴一笑,拉住了她的手:“阿瑶,不认识我了么?”
薛瑶咧开嘴笑起来,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几乎不能成言:“三娘,你……怎么在这儿?”
梅映雪强笑道:“我们昨儿夜里就得到了消息,六爷他喜得一夜没睡,我想着虽有宫里的赏赐,这府邸倒底有几年没住人了,便带了些仆妇过来收拾。”说着回头向一个丫头笑道:“凝翠,我说你家姑娘不会有事,定会平安回来,你只是不信,天天哭,今儿见着姑娘了,怎么倒成了没嘴的葫芦,一声不吭了?”
凝翠早已和秦春嬷嬷跪在了薛遥面前,两人泪流满面却不吭一声,这种无声哽咽更让人觉得伤心难过,薛瑶连忙将二人扶起来,拉着凝翠的手笑道:“半年不见,你可长高了好多了。”
凝翠只是笑,半晌又哭道:“姑娘,你可再也不能丢下我了。”
薛瑶忙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和萧冲一起跟着梅映雪走进府里。
这原是一座外姓王爷的府邸,因几年前坏了事,家产都被抄没充公,这座府邸就空置了下来。萧冲见里面迴廊曲折,房屋轩峻,花石水榭无一不精,更有一座占地三四亩的大湖,水波清澈湖面如镜,一桥如虹飞架南北,想必便是闻名燕京的镜湖了。这座府邸稍加修葺,便是比当年他住过的东宫也不遑多让。
忽听梅映雪叹了口气,笑道:“王爷,这座王府太大了,我收拾了大半天也只收出这个院落来,您先将就歇着,明儿我再多打发些精干的仆妇来帮着打扫。”
萧冲早见里面打扫得纤尘不染,被褥皆是素色锦缎,帐幔窗纱都已换过,若是半年前他也许还会觉得简陋,可如今只觉得十分素净雅致,忙笑道:“这已经十分好了,六奶奶太谦了。”又问道:“白六哥可好?府里可好?”
梅映雪笑容顿敛,叹道:“六爷原是不让我说的,可王爷和六爷的关系非比寻常,况且这件事终瞒不过。今儿他原是要来的,临走时老爷子不好了,他便只有留下服侍。”
萧冲忙问道:“老侯爷身子不好了么?”
梅映雪摇了摇头,哽咽道:“太医院的医正们都看过了,左右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薛瑶惊道:“既如此,你原应该在床边服侍才是,何必又来?若是落人口实,总不是个事。”
梅映雪忙笑道:“你们别担心,有六爷在那儿呢,我一个媳妇儿,终不方便服侍,再说……我也着实想见你们。”
萧冲沉呤了一下,正色道:“你还是赶紧回去,明儿也不用来了,在府里服侍是正理。”说到这里,他自己似乎也觉得严厉了些,便笑了笑:“回府代我问六爷好。阿瑶,你帮我送一下。”
薛瑶忙拉了梅映雪的手走出去。此时天色已暗,凝翠打着羊角灯走在前面,梅映雪带来的丫头媳妇们只能远远跟着。薛瑶见梅映雪一路沉默不语,便笑道:“你可是为刚才冲哥儿的话生气了?”
梅映雪摇了摇头:“王爷说话虽直,却是一心为我打算,我哪会不识好歹。”她突然站住,轻声道:“阿瑶,你要怎样为自己以后打算?”
薛瑶一愣,看着她在暮色中闪着泪光的眼睛,突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苦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原还想瞒着你的,看样子只怕已传遍燕京城了。还能怎么打算,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呗!”
梅映雪看着薛瑶那满是悲伤却还在勉强微笑的脸,突然间悲从心来,她猛地转过身,让抽搐到疼痛的喉咙慢慢放松,这才把眼泪逼了回去,从怀里拿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递给薛瑶,强笑道:“知道你们也不差这个,但毕竟是我和六爷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薛瑶将帕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张六千两银子的银票,她吃了一惊,忙把帕子折好递回去:“太多了,白六爷又不当家,你们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人要养……”
梅映雪的长指覆在她的手上,用力握住,声音里带着几分薄怒:“不过在宫里待了半年,就和我变得这般生分了。我结婚的时候,你送我的那些首饰,哪一件不值几百两银子,是不是要我现在就还给你?”
边说边抬起头来,对凝翠道:“扶你们姑娘回去,好好伺候着。这条路我认识,媳妇们也打着灯笼,我们自己可以回去。”
薛瑶再不敢说什么,一直看着她走出王府大门后,这才看了看凝翠,纳闷道:“她怎么突然就生起气来了?”
凝翠叹道:“姑娘还是收下吧,这半年六奶奶没少担惊受怕。”说着扯紧薛瑶身上的披风:“寒气下来了,你病才好,还是回去吧。”
薛瑶这才觉得下腹微微疼痛,晚风吹在身上出奇的冷,忙裹紧披风,两人慢慢走回,刚走进院门,萧冲身边的小太监石头已迎了上来,递过一个盒子笑道:“王爷已经在厢房歇下了,让姑娘在正房住下。这是王爷送给姑娘的洋参,说是从西边大陆送过来的,最是滋阴补气,和咱们的参不同。王爷还说姑娘的身子一直没好利索,还是早点歇下的好。”
薛瑶怔怔站在院子里,看着厢房透出来的昏黄灯火,萧冲垂首看书的身影就映在被灯火染黄的窗纸上。
凝翠见她神色恍惚,忙接过石头手里的盒子,低声道谢,石头倒有几分的不好意思,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
薛瑶垂头晒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进房,任凝翠收拾好床铺。她躺进柔软的锦褥里,才觉得身子又酸又乏,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夜里薛瑶腹痛得醒过来,她本能地伸手向旁边一摸,只觉得触手冰凉,睁开眼睛看着在微明的夜色里轮廓渐渐清晰的雕花大床,这才想起萧冲已不在身边,他就睡在离隔壁的厢房里,离自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薛瑶慢慢起身,点燃烛火解开衣物,一抹殷红映入眼帘。
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早春之夜,清寒透幕,薛瑶迷茫地拥被而坐,听着屋外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声音,每一下似乎都在追忆那些永远逝去的青涩岁月。
随后几天,安王和秦王以郡王府内人手不够为由,先后送来几十个奴仆,萧冲来者不拒,尽数收下。
一直到五月间,除了威远侯去世时萧冲上门拜祭过一次,他没有再出府门一步,光是收拾王府就花了近二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他叫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到王府唱了几出香艳的折子戏,百无聊赖之际,就是陪着薛瑶处理家事,猜谜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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