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公司打来电话,说我的《罂粟之唇》初期反响很好,有望拍成影视剧。只是题目得改改,这个题目,略显普通。
我正冥思苦想题目,电话追了过来。
我以为是沈轩年,结果,耳边却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是清远。
久违了这份亲切,我心中有微微的暖意。距离舞雪第一次见我,已经差不多有一年了。这一年里,我的坚持,我的倔强,清远都如同一个老朋友般,不离不弃,陪伴在我身边。
我们依然到熟悉的咖啡厅落座。
清远说;“新房子又有人住了。”
“又是位美女?”春暖花开,我的心情也大好起来。
“她,你也认识,你见过的。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在我别墅那里拍鬼片的剧组吗?她扮演一个白衣女鬼,从床底下爬出来。。。对了,她是我那个要好的哥们,夏宇的女朋友。”
“秦小倩?不过,她倒挺像聂小倩的。”我调侃道。秦小倩因为那部片子而小有名气,脸尖尖的,眼睛长长的,符合流行的审美要求。
“那么,她安全吗?这样我见尤怜的美人,可别出什么意外。”我担忧道。
“我想,她应该安全,罪孽也该终止了,一切都花好月圆了,不是吗?”清远若有所思地说。
窗外,粉红色的花瓣缓缓的飘落。的确是满目的好春光。
“何况这次夏宇也住了进去,其实就算他们的爱巢吧。夏宇这次是认真的了,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姑娘那么上心。
“小倩漂亮嘛,再说那种出尘的气质,配合冥界的灵异色彩,更是锦上添花嘛。”我笑。
“你以为她真的是聂小倩啊?”清远难得的语气轻松起来。
不管怎样,爱情都是最没道理的。好比一个磁场,被吸附住了,就再难以脱身。
总之有了夏宇,屋子也有了阳气。夏宇面色冷冷的,但心思整蛊。经常请朋友来家开patty,正好利用“鬼屋”做商业宣传。
媒体花了大篇幅报导这个鬼屋,似乎比关注两人的恋情还要关注。真是一箭双雕。
“你怎么瘦那么多?婚前恐惧症?”清远关注的问。
我疑心他又要说教,连忙摆手说,是创作太辛苦,忧心劳神,自然不胖。
他的眼神里凝聚着一种神情,真挚而深沉,仿佛一种穿透人心的能力。我本能地躲避着他的眼睛。没将催眠的事情告诉他。
他却突然说:“知道吗,Romeo出事了。”
“啊?什么事?我们这不是。。。这不是在他的咖啡店里吗?”
“他从越南刚一回来,就遇到了车祸,肇事的车仿佛是故意要置他于死地,好在他命大,车被一棵古树挡住,否则落入悬崖,现在恐怕是尸骨未存。但是肇事车却落入了悬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清远的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那他。。。他现在咋样了?”我结结巴巴地问,心中十分焦急。
“没有大碍,有些脑震荡,腿上打着石膏。虽然尚未苏醒,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不知道。。。”清远突然中止了话头。
“不知道什么?”我的身体微微前倾。恍惚间,Romeo给的玉佩微凉,我哆嗦了一下。他对我也是不错,我真心不希望他有事。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失忆。”清远说。
“他不会的,他是好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坚持。
“是不是好人,也很难说。人总是有两面性的。也许一个嗜血成性的人,在朋友爱人面前,却是最温和不过的。”
我一震,坐直了身子,像被风干的木乃伊一样。冥冥之中,仿佛有提线提拉着我的身体,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举止。
“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天这么奇怪?”我忍不住问:“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清远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心乱如麻。舞雪事件后,我一直忙碌着婚礼,总以为一切将尘埃落定,总以为日后的幸福指日可待,并不需要战战兢兢。
谁知道,却是越来越多的诡异,和谜团,将我勒得喘不动气来。
我想单纯的活着,可是,这却很难,很难。
轩年的电话打来,我在洗手间,压低了声音跟他争吵。“我不去催眠,那个陈教授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根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却跟我说什么小苗。。。我不相信他,我要是相信他了,我才会疯。。。我没毛病,如果你这样怀疑我,我不结婚了好吧。。。我不是孩子气,请你尊重下我的意见好吗?”
出门,我依然红着脸,像只斗败的公鸡。迎面遇上了清远。他在公共洗手的镜子里看着我,眼神令我发毛。
“他强迫你?强迫你去催眠治疗?”他一针见血。
“你。。。都听到了。”我怯怯地问。
“嗯,他这样是犯法的,晓韵,听我的,不要贸然结婚,你必须调查清楚他的底细,这一切,不像你想象那么简单。”清远的语气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为什么我认识的男子,都会在我面前变得霸道而不可理喻?难道是我的好脾气,纵容了他们?
思忖再三,我不愿意让轩年生气,更重要的是,我隐隐觉得,那个催眠室跟真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我要找到真相,无论,那有多么痛苦和危险。
三天后,我再次来到催眠室。
陈教授是个奇怪的人,每当看到他,我的心就会变的特别安定。脱离了他的日子里,我对他产生的疑惑,此刻,在他慈祥的笑容前,统统烟消云散了。
“陈教授,我想。。。”我试图继续上次的话题,我对那个小苗的女孩,非常好奇。
陈教授打了个手势说:“先别说话,我们先来治疗。”
“海底里,有轮船的残骸,那是很深很深的底部。你被淹没,被覆盖,远远的,有美人鱼凄美的歌声,那是不属于你的另一个空间。此刻,你的身体也不属于你,它们被分解成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渐渐的,脱离了你。。。你的身体融化掉了,但是你的思想还在,只有一点点。。。你看到了海底,它不在是墨黑墨黑的颜色。。。它不是诡谲的,凶狠的,极其黑暗的大海,它。。。是温暖的**,是最安全的所在。。。你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永生。。。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他说出一串咒语,极其轻微,如同用极薄却快的刀片刮着鱼鳞,一下下,摩擦,疼痛,不可抑制的疼痛。
我的思维醒着,身体却睡着。
蓦然,那不属于我的身体抖动起来,同样,不属于我的声音回荡在空谷里,海底,被撕裂的,绝望的声带。
“我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殷红,我以为,是海底怒放的花朵,那是专属于海底的神秘而诡异的花朵。具有一剑穿心的美,那种美。让人窒息。同样。那里生长着如同百合一样纯洁的花,有玫瑰,有郁金香,还有。。。罂粟。。。那些花香令人头晕,它们似乎的熟悉的样子,又似乎有哪里不同。它们怒放在船的残骸和鱼的残骨之间。对了,还有人的头骨。很多。。。人类的尸体。其中有一对。。。仿佛生前的亲密的情侣。。。他们纠缠在一起。。。保持着亲密无间的姿势。。。”我平稳的叙述,如同千年深埋在地底的木乃伊。它似乎只需要陈述一个无血无肉的事实,僵硬,冰冷,波澜不兴。
突然,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治疗床随着我叙述的频率,大力晃动起来。
“有一把宝剑,闪着寒光劈下,整个海面拼命晃动起来。那把剑似乎要戳穿恋人之间的空隙。。。海晃动起来。。。雷电。。。他们愤怒了,海水愤怒了。。。要撕碎一切,颠覆一切。。。”
“分开他们,分开他们,分开分开。。。他们。。。”
“血。。。我看到了血。。。好多血。。。”尖叫声震撼着我的耳膜。
海水翻滚起来,像被煮沸了,夜空,苍冥而绝望的,如同黑黑的墨水一般的夜空,跟黑色的海水混合在一起,把无数的残骸抛上去,又掷下来。黑色的海水出现断层,另一半海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了黑幕般的夜空,像悬崖奔去。
我睁开眼,看见仪器都落在地上,陈教授满头大喊,几乎虚脱在地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气若游丝。
“好危险。刚才如果不是我叫醒你,只怕。。。”陈教授的声音里充满惊恐。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你身上可有什么灵异的东西?我总觉得这两次治疗,都似与一种强大的力量相撞击。”
“灵异的东西?”我喃喃道,摸了摸胸前的玉佩。仍然摇了摇头说:“没有吧。”
“这是什么?”陈教授眼尖,看见我手腕上的手镯。
这些日子,我把鸡血玉镯翻出来戴上,觉得好看。这是轩年给我的订婚礼物,虽然发生过那么多事情,但我想,还是不要庸人自扰的好。
“西域的鸡血玉镯。”陈教授惊呼。“这种东西有灵力,我看你气场柔弱,未必震得住,快点摘下来,能转送最好是转送。”
“你懂古董?”我诧异道。
“嗯,我爱好这些,懂得鉴定。”陈教授话题一转,问:“这是谁送你的?”
“轩年送我的订婚礼物。他说,要别出心裁的才不俗。”我低了头,为自己的小炫耀而感到有点脸红。
陈教授完全没注意我的神态。锁住眉头思索了一会说:“那也别带,对你有损伤的。”
我看了看手上的鸡血玉镯。她恍若有灵性般,散发出柔媚的,诡异的笑容,那么美,美得令人窒息。
那种让人魂不守舍的美。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灵力,穿透了催眠室薄薄的空气,如同大海黑色的泡沫,在我们之间横亘。。。翻滚。。。
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渐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