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赵姑姑说要打扫小厨房,言下之意的话,以后用到这里的时候便会很多。所以李儿不敢马虎。把小厨房里里外外打扫过,又从橱柜笼屉里取出锅碗器具堆在院子里洗,一下午忙活地热火朝天,连赵姑姑什么时候回去屋子的都没察觉。
再说李儿熬的沙柳叶,那是个熬不烂的东西。因为时间熬得久了,药罐里还混有其他药味儿,这药李儿是万不敢喝下去了。倒了又觉得可惜,于是晾在一边,等放凉了些许,兑水洗了把脸。
幸好赵姑姑出面之后,何蔡二人都没有来寻她的麻烦。她把小厨房理地差不多的时候,刘喜寻了过来。见她竟在小厨房忙碌,便吃了一惊:“呀,李儿……这小厨房据说废了已久,谁叫你清理的?”
刘喜为人乖巧,长得又好看,所以人缘自然要比李儿好多了去。她又比李儿在梅庄多待过一日,知道的也就多了那么几分。她的话,不得不听。不过她是知道小厨房原本是废弃的,只是苏鲤拿来熬药而已,但却不知为何废弃。便道:“赵姑姑怕是要用,命我理出来。对了,你今儿晚间可得空?”
刘喜愁眉不展,坐在院子里的井口边,长裙拽地分外楚楚可怜。道:“不知道那二爷使了什么法子,今儿蔡嬷嬷集合的时候,命我晚间给二爷屋里送水。”
“梅容新?”李儿也觉不妙。午时在甬道里的一幕,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梅容新对刘喜另有所图。倘或刘喜这个节骨眼儿撞上去,铁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梅容新看似不会如此卑鄙,这事儿定是蔡嬷嬷想讨好梅容新自作主张的。反正各房送水送炭的杂活儿,不过是那里的大侍女来嘱咐一声,接下去便由她们新人做的。所以蔡嬷嬷这也算是滥用职权了一把。
李儿凝眉,真个为刘喜担心。梅容新卑鄙不卑鄙她目前是不知道,但是男子的狼子野心她是可以猜想得到的。她不能让刘喜白白被那畜生糟蹋。
“李儿,我自个儿命薄倒是无所谓,可怜我娘如今缠绵病榻,日后无依无靠的,也难逃一死。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来这一趟呢!”刘喜懊恼地拿手捶打井口。
李儿眼睛一亮,指着她道:“打得好打得好,你再打,再打狠一些!”
刘喜已有些吃痛,连忙捂住自己的手怪异地看着李儿:“你……你为何叫我再打狠一些?这样我的手岂不打坏了?”而且漂亮的手掌上一旦留下疤痕,可是再难看没有了的。
李儿笑了笑:“你若今日手上受了伤,还怎么提水?”
“……”刘喜明白过来,如释重负一般又握拳朝井口撞去。撞了三五下,虎口一圈儿的皮肉都破出了鲜血,她稍微顿了一下,掩饰不住心中的无奈,“我这样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而且这手上一旦落了疤,也再无恢复的可能了。”
李儿可不高兴听这些丧气话,道:”如今你还顾不得一世,暂且顾下这一时才是当务之急。至于你手上的疤,包在我身上,我保证还你一双纤纤玉手。”
刘喜嗤笑:“哎,你能怎么保证呢?难道把你的手给我?”说着真去瞄李儿的一双手。说来奇怪,李儿长得五大三粗的模样,那皮肤却是倍儿地水当当滑嫩嫩,教人看了好不羡慕。虽说她的皮相好,但也不能证明她能帮助自己祛疤呀!反正她是不信的。
李儿也不能把话说白,但见刘喜为此事犹豫,便道:“那你且想好了,是留手重要,还是留你清白重要。”
“这……”穷苦人家的孩子,那手本就是双贱手。她虽比之别人家的孩子要好过些许,但是与那大户人家的人相比就差远了。她眼下因为这双手而心生退却之意,不免显得小家子气。于是牙关紧咬,又朝井口重重捶了十下有余。
李儿见她手上鲜血迸流,几乎有些皮开肉绽的了,忙上前握住她得双手连道:“够了够了,再打下去可就伤筋动骨了!”那样她可是没辙了。
刘喜被她握住双手,疼得眼泪直掉:“这样我便不用伺候二爷了吧?”
“嗯。”李儿点头。倘或刘喜这个模样,蔡嬷嬷也定要叫她去伺候梅容新的话,那蔡嬷嬷恐怕也讨不到便宜。他梅容新要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刘喜被折腾成这样他不得恨死蔡嬷嬷才怪。他若是个只好皮相的小人,那倒也是好事,刘喜这副样子他一时也难再喜欢了。这样就可解了刘喜当下的危机。
刘喜手上的伤口仍在滴血,李儿忙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取纱布给你包扎。”
刘喜含泪点头,挪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来。
李儿对苏鲤的房间不熟,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纱布。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那也是种不礼貌的行为,唐突了佳人,她与之日后一个屋檐下也就难以相处。再三思过,李儿便敲了隔壁赵姑姑的房门。
赵姑姑一脸木然地拉开门,漠问道:“何事?”目光已经飘向坐在院子里的刘喜,微微蹙眉,一阵不悦,“她是何人?”
李儿知道她不喜欢遭人打搅,便小心解释:“她叫刘喜,与我一道进梅庄的,如今碰着些为难之处,想求姑姑周全。”
她话说得客气,赵姑姑没有当场发作,但脸上依旧没有笑容,淡道:“说来听听。”
李儿便将今日午时偶遇梅容新梅容宁兄弟的事情说了通。
梅容新是什么货色,赵姑姑心里有数。她嘴上冷笑:“他是主,你们是仆,他要如何,你们照管做了去讨好便是。省得讨不着便宜,还吃顿苦头。”
“可是姑姑……”
“你不必多言。我终究也是梅庄的下人,不过是仗着曾在老太太屋里服侍过一阵,才得今日脸面。你让我去开罪大姨太太的人,嗬……恐怕我也是爱莫能助。”赵嬷嬷说得分外疏离,已隐有了进屋的意思。
李儿赶紧压住一边门,急道:“刘喜现在受了伤,姑姑既不肯为她周全,那就请姑姑先借出纱布几两打发了她去,也免姑姑落个铁石心肠的嘴。”
赵姑姑一顿,长柏一般立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