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狼寨外风寒如刀,但狼御前面上神色却十倍寒冷于这凛冽山风。狼族之人虽然俱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但人丁零落,凑在一起也只两三百号人。对面黑压压的一片,不少于五百人,皆是黑袍黑铠,用恶鬼面具遮住面目。宛如一片冥灵鬼卒,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徐鹤鸣虽然不识得这冥灵宫主,但见着这番阵仗,便晓得不是易于之辈。狼御前赤足立在阵前,开口道:“冥灵,你今日这般阵仗却是来做什么?”这一声虽然与冥灵鬼军相隔甚远,但一字一句便如在鬼军耳边吐出,清晰可辨。那苍白面目的冥灵宫主也不答,只是双腿一夹胯下黑色战马。那战马与冥灵心意相通,打了个响鼻,向前缓缓走来。狐千岁坐下一匹突厥马本是西域良马,但见得那黑马走来,不禁焦躁起来,前足不断扒着地面。狐千岁略安抚了下那突厥马,道:“冥灵,你也做了朱砂龙印儿的鹰犬了吧?”那冥灵宫主冷笑一声道:“洛大人名号也是叫得的?”声音沙哑,便如自黄泉中飘来一般。
“原来他姓洛。”狼御前暗想道,不料徐鹤鸣却朗声说道:“你说得可是洛河图?!”冥灵宫主不想他一口呼出洛河图名字,顿感诧异,道:“你是何人?怎么晓得洛大人名讳?”徐鹤鸣也不答他,只转首对狼御前道:“若真是这人却是天下大患。此战之后,我再向你细细道来。”狼御前点了点头,他心中本是好奇,但徐鹤鸣既然这般说了,他也断然不会多问。冥灵宫主走到两军对阵之处,开口道:“今日本宫主来意也不须多讲了。只问得一个问题:你是降亦或死?”
狼御前冷笑道:“我等狼族,不出那摇尾乞怜之辈!何况就凭你冥灵鬼军,纵然人多,也未必能胜得我狐狼寨与雪参寨联手。”冥灵面上满是诡异,道:“这也未必。”忽见的冥灵右手一举,口中一声喝道:“冥灵四鬼将何在?!”只听得鬼军阵中一声号角声响,震颤天地。伴随着这号声,那漆黑鬼军阵中让开一条路来,飞马奔出四骑。那四骑士一般黑红衣甲,一般黑马,四骑兵马联辔而出,整齐划一,谁也不快得一分,谁也不缓得一寸。
四骑呼啸而至,在冥灵宫主面前一起驻足,俱在马上拱手喝道:“冥灵四鬼将在此!”走得近了,徐鹤鸣方才看得仔细。那冥灵四鬼将虽然也戴着恶鬼面具,却是各不相同。细细看去,竟然是四种不同表情,显得怪异无比。原来这四鬼将名分别唤作:哀伤愁苦。哀鬼将面具皱眉瘪嘴,一脸愁苦;伤鬼将闭眼落泪,咧嘴大哭;愁鬼将凝眉低眼,口中叹气;苦鬼将神色漠然,双眼无光。四张面具却是人间四种痛苦之心,代表着世间愁苦。这冥灵宫主擅长世间愁苦之力,这四鬼将正是人心之痛,人若愁苦哀伤,岂能还有战意?这般黑色力量增长,便是冥灵宫主本事。
哀鬼将走马上前,低声喝道:“绝境四痛阵!”那四鬼将分马走上前去,各占一地,各自抽出腰间黑色佩剑,低头念起咒语而来。冥灵宫主扬手指来,道:“不须动我冥灵鬼军,便这四痛阵就可灭你俩寨!”鹿参客闻言道:“大言不惭!看我破阵!”说罢,忽然足下生风,手中握着俩柄鹿角叉杀入阵中。这鹿参客被称作“追风神鹿”绝非浪得虚名,他这一手‘白鹿行疆’出手,狐狼雪参二寨之人,无不在心中赞的一声好。
鹿参客见得众人赞叹神色,心中也是一喜,他虽然折了一臂,但他这身本事妙处却在脚上,手中兵刃只是作为相辅相成罢了。只见他足不点地,轻松纵跃便入了‘绝境四痛阵’中。那四鬼将只顾横剑念咒,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连头都不曾回得一下。鹿参客见得对方这般神色,心中便有了几分怒气,他自心道:“好大脾气,竟然不将我放在眼里,今日若不显些本事,如何见得我雪参寨手段!”他心念一动,杀意便起,一跃三尺,足动如飞,直朝哀鬼将面门踢去。鹿参客这一踢却是一招杀招,他在关东采参之时曾遇得冬眠乍醒的老熊,他便效仿鹿抬腿蹬踢之势,只一脚,将那老熊当胸踢了一个窟窿。自此,他便将这招当作一招绝招,临阵对敌之时,常人多注意他手中鹿角叉,却少有知晓他这一招的。即便有了解的,也断然想象不到这一招是如此的迅速猛烈,想要抵挡之时,多半身上便多得一个窟窿了。
鹿参客这一脚‘鹿踢’直奔哀鬼将而去,眼见要踢到,却发现斜刺里迸出一只漆黑恶兽,张口流涎扑来!鹿参客当时惊异,他竟然不曾发现几时出现了如此一只恶兽。自己若这一脚踢去,必然被这恶兽袭了空门,当下随机应变,临空变招,换腿就像那恶兽踢去。那‘鹿踢’霸道无比,一脚踢去,将那恶兽踢飞出去,化作了一道黑雾。但鹿参客分明感觉奇怪,这足上着力处怎的是这般软绵绵的?!
尚未得时间诧异,却发现又有三五头恶兽扑来!鹿参客心中一想,冷笑心道:“原来这诡异阵法竟然是用来召唤恶兽的!难怪这冥灵四鬼将只得站着不动。那却简单,只须杀了这布阵之人,必然这阵也就破了!”计议已定,他使了一招‘鹿饮白溪’双足在地上划过半圆,将一地沙石烟尘激起,他低头侧踢,一股强大风劲冲去,将那扬起的沙石激荡着朝恶兽扑去。这沙石本极是细小,但被鹿参客足下巨力一击,便如流矢飞箭一般,狭着风声扑了过去。鹿参客一招未老,借力一跃,临空一个翻身,一招‘鹿踢’向离得最近的愁鬼将踢去!他眼见得手,心中欢喜,暗道:“今日好歹胜了!”
与此同时,阵外之人看着却觉得大为怪异。只见得鹿参客上蹿下跳,便如着魔一般,不知在与何物做着对决。参药儿道:“不妙,这阵中另有玄机!怕是鹿儿要着了他们的道!”徐鹤鸣将道家慧眼一开,只觉得那四个鬼将阵中愁云惨淡,俱是些迷迷蒙蒙的黑气,便晓得这阵中邪恶无比。徐鹤鸣丹田中蓄起一口真气,大呼出去:“鹿参客!”振聋发聩,声如雷霆。
却说鹿参客在阵中,一招‘鹿踢’眼见得要中,忽然他心中却生出一种异样感觉。他仿佛忆起了自家自幼所受哀苦,一时心酸,不由生出一种厌世之感,几乎变想要痛哭一场。这种感觉来得怪异,但却又显得自然无比,鹿参客竟都不去考虑为何无故生出如此一种感觉,只是不想再战,凭空将一招‘鹿踢’停了下来。他只觉得耳边似有人耳语,俱是些宽慰蛊惑之语,都在说些人生痛楚,不如一死了之。鹿参客渐渐入迷,自觉还不如自寻短见了吧。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鹿角叉,便要向自家胸膛刺去。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呼唤,顿时便如一股清泉自头顶流入心中,登时清凉之意大起,神智也清醒了几分。他扭头看去,发声唤他的正是徐鹤鸣。再低头看时,却发现自己手中鹿角叉几乎要戳到胸前了,不由大吃了一惊。
冥灵四鬼将见得徐鹤鸣一声吼便破了自家幻术,心中顿起杀意。只见四人念咒之声愈加急促,仿佛诅咒一般,充满怨毒之意。徐鹤鸣只见得那阵中腾起一阵黑气,便如一条黑色妖龙形状,向这边阵地扑了过来。狐千岁惊道:“不好,他是想让我俩寨之人尽中了这妖术!”徐鹤鸣翩然跃出,自怀中取出一枚八卦镜,剑指嘴边,念动几声咒语,便将八卦镜腾的掷去,朝着那黑雾迎去。那八卦镜本是道家克制妖邪之物,经得徐鹤鸣咒法加持,在空中便放出万丈金光而来,那些黑雾被这金光一照,尽皆消散了去。
哀鬼将吃惊道:“小道士,你是玄门中人?!”徐鹤鸣落地,衣袂飘然,便如仙人一般,面上微笑道:“贫道昆仑徐鹤鸣。”哀鬼将愤愤道:“原来是昆仑山的臭道士,今日却要拿你这道士祭旗!”他发得一声喊,哀伤愁苦四鬼将把手中黑剑一抖,纵身便向徐鹤鸣跃来。他们却不晓得徐鹤鸣背上的是无锋神木剑,但见得他未曾拔剑,却也不敢妄进,只将他团团围了起来,伺机而动。
狼御前见得大敌将至,便要上前迎战,刚要动身,却被一只手臂拦住。狼御前一看,竟然是徐鹤鸣。徐鹤鸣面上微笑道:“狼头领,这些人本是邪魔外道,今日贫道便为天下清净做些贡献吧。头领且在边上观战,看贫道手段!”狼御前见得他眼目中神光熠熠,气定神闲,便知他心中有了把握,不由便对这小道士心生几分敬意。狼御前大喝一声:“取酒来!”边上族人早将一杯美酒递上。狼御前持杯在手道:“素问你中原有位古人名将唤作关云长。这人能温酒斩将,今日我却为徐贤弟把酒在此,盼你旗开得胜。得胜归来,却须与我痛饮三大杯!”徐鹤鸣闻他那自己比作关羽,心中也生得几分豪气,壮言道:“今日贫道斗胆唤头领一声大哥。今日小弟只用十二招剑招,定然拿下这四贼!回头便与大哥把酒言欢!”狼御前闻言大笑,高喝一声:“拿鼓来!我与贤弟擂鼓助威!”四个狼族人抬得一口巨大牛皮鼓来,狼御前双手各持一棒,便擂动了起来。
徐鹤鸣心中豪气万丈,将背上无锋神木剑抽出,朗声道:“妖孽!受我长生十二剑!”冥灵鬼军一看他手中竟然是一柄木剑,不由发一声笑,遍地都是笑声,满是不屑之意。狼御前闻得笑声震天,不由心中想到:“如何能让这哂笑之声盖了徐贤弟豪气!”他一声咆哮,将战鼓擂得更响,瞬间便将那笑声遮盖了去!
哀鬼将笑道:“小道士,我等可不是与你作耍,用木剑来迎敌?你莫非是吓破胆,吓傻了?”不料徐鹤鸣人影一闪,一柄木剑已来,只觉得剑气逼人,徐鹤鸣喊了一声“元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