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卿然,这是我的名字…
其实很多时候都在想…
如果当时认认真真地许下一个愿望
是不是也可以得到…
哪怕一丁点的庇佑。
红绳被安苏丢下,留在冰莲池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安苏却兴致大好地拉着沐轻宸继续随意逛着。
冰莲池后的长廊修葺的宁静雅致,只是因为远离正殿而少有人至,长廊后面是一片竹林,听得到风吹起时带起的沙沙声。
这座祭司神庙,到了这里,已经是终点。
“坐下歇一歇,逛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长廊的尽头是一座凉亭,与女子挂红绳许愿的古树隔水而对,亭中放了石桌石凳供人们歇息。
“晚上的灯会会持续很晚吗?”安苏依言坐下,靠在围栏边凝视波光潋滟的池水。逛了这么久,小腿有些酸痛,方才的兴致减去大半。
“会很晚。”沐轻宸见到安苏意兴阑珊的表情,知道她有些疲累,便也任由着她倚着,不再多言语。
阳光照到她一半的身子,温暖而舒适,亭中静静的无人打扰,安苏半合着眼睛,几乎要沉沉地睡下去。
“救命啊!救命啊!”突如其来的救命声混杂着女子的尖叫,让冰莲池对岸乱做一团。
安苏被这吵闹打散所有的睡意,抬眼向对岸望去,只看得到人拥挤慌张地向外跑,谁管的了呼救的人。
“吵到你了?”沐轻宸见安苏醒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岸的一团糟,几不可见地露出一丝不悦。
“嗯,有点。”安苏掩住唇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眼睛问道,“不去看看?”
“关我什么事?”沐轻宸丝毫没有救人的兴致,反倒是试了试安苏额头的温度,叹了口气回答,“既然吵,就回别苑再睡吧。”
“唉,我一直以为哥哥这么温柔的人会是菩萨心肠。”安苏说着,睁开的眼中带上揶揄的笑意,“何况被劫的是位小姐,你救了她,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沐轻宸眯起眸子笑道,可怎么看都带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安苏可不管这一套,继续语重心长,“哥哥,我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
心里泛起不适的郁结之气,沐轻宸看的见安苏毫不在意的模样,虽知她是在调侃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冷下声音,“烦劳费心。”
“呀,这就生气了。”安苏以手抵额,神色有些无奈,外加一半的惋惜,“那还真是可惜,本来我想说,那女孩身上掉下的玉佩,与师父和你的那块很像呢,我以为是哥哥给她的信物。”
果然看到沐轻宸脸色微变,“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又不是冲着我来的。”随意理的理袖子,“现在追应该还赶得上。”
“要小心,在这里等我。”沐轻宸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安苏一眼,见她依旧闲适地冲他弯了弯嘴角,也不再犹豫,使出轻功瞬间不见了踪影。
呼…安苏舒了口气,终于引开了,样子相同的玉佩…呵呵,她也只是说说而已。纵使她五识灵敏,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得见掉落的一块玉佩呢,当局者迷,沐轻宸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任命为悠然宫的少宫主了吧。
哼哼,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让他知道,难得占了主动权,没事戏耍报复倒也有趣,让他没事再捉弄于她。不过现在只剩她一人,刚好可以去拜访那个从第一眼看到就很有兴趣的家伙。
安苏慢悠悠地渡着步,走到冰莲池对岸的那处画摊。刚才人群太过骚乱,那个少年的摊子被撞地七歪八斜,墨砚打翻在宣纸上,浸透了厚厚一沓。
“好可惜,你的画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无妨,再画就是。”少年说着仍旧低下头收拾着桌面,见安苏一直未走,抬起头冲她笑道,“不害怕吗?怎么还不回去。”
即使安苏的样貌,也不见他眼中有任何波澜,清澈地如同南山居所中潺潺流动的谷中河。
“要抓的又不是我,有什么害怕的。”安苏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与家人走散了,一会有人来接我,不必担心。”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似乎对安苏淘气的性子无奈,温和地笑了笑,拿出一张凳子放在一旁,“不介意就坐吧。”
“嗯。”安苏不客气地坐下,继续打量着这个少年。洗的发白的文士衫,有几处打了补丁。面容儒雅俊秀,虽算不上绝美,却也因为干净的气息更让人如沐春风。
与沐轻宸不一样,应该是真正从心底温柔的人吧。
“咳咳,小姑娘,你这样盯着在下…”
“于礼不合?可我就是很喜欢你,多看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安苏托着下巴眨眨眼睛反问。
面对安苏直接的表白,少年顿时红了脸颊,不知说什么好。安苏暗笑不已,显不够似的继续出言刺激,“不知公子的姓名,生辰八字,家住何处,等我回府也好与爹爹禀明,让他上门提亲。”
那少年立刻被呛到,红着脸咳了好一阵,安苏却一点愧疚的意思也没有,坐在凳上无聊地晃着脚,安静地等着他反应完。
少年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像安苏这样大胆直白的姑娘,的确是世间少有,支吾了半天,像是组织着句子,“小姑娘,婚姻大事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岂可如此草率,再者你我二人不过初初相识,我…”少年低着头并不看安苏,只是自顾自地劝解着。
“诸葛…修儒?”安苏根本不听他的话,不知何时已经跑到画摊旁边,翻开少年放在一旁那本厚厚的《国策》,打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清瘦俊逸,笔锋沉稳内敛,隐有清傲风骨,物似主人形,安苏不觉浅笑,就算是为了这笔好字,她也要将他拉到悠然宫中。
“是,在下诸葛修儒。”诸葛修儒慌忙行了个文士礼,却让安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为什么这个年纪的少年会单纯可爱成这个样子。
“这个姓氏和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一个人”安苏合上书,托着下巴,看着诸葛修儒笑着回答。
“不知姑娘说的是何人?”
“曾经自比管仲、乐毅的自信的知识分子,嗯,在我的想象中,应该是个儒雅的君子。”安苏说到此处又呵呵地笑了笑,“不过又觉得狡诈地有些可爱。”
“管仲?乐毅?”诸葛修儒也坐下,皱着眉回忆看过的史册,“修儒愚钝,未曾听说过这二人。”
“嗯,他们先不管。不过大名垂宇宙,典范耿千秋,说得就是诸葛。”安苏有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诸葛修儒,自言自语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诸葛修儒也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安苏却眼光一亮,朝外跑出去,不一会又拿了个东西跑回来,塞到诸葛修儒手里,又观察了一下,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诸葛修儒有些疑惑地看着手里的羽扇,又看了看安苏。
“嗯嗯,这样就更像了。”安苏点了点头,她作为三国两晋南北朝历史的爱好者,自然对诸葛亮这样的人物喜欢地很,有一个翻版的诸葛在这里,不好好“装扮”他一番,委实对不住自己。
诸葛修儒简直哭笑不得,今天他不知走了好运还是霉运,一年一次热闹的上元节,却因为劫人的事弄坏他的画,毁了他的摊子,如今不知又从哪里跳来一个行为古怪的小女孩,出言“调戏”不说,还把他折腾来折腾去,偏偏他还奇异地气不起来。
“好个翩翩公子。”安苏仔细地绕着诸葛修儒走了一圈,一边看着一边感慨,“诸葛,不如你就跟我走吧。”
刚刚回复正常的诸葛修儒又一次涨红了脸。
安苏心情大好,调戏人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能让人兀自欢畅。
“姑娘谬赞了。”诸葛修儒脸上依旧带着尚未完全消退的红晕,“何必调侃在下。”
“怎么会是调侃呢?”安苏笑着又坐回凳子上,半扬着头看诸葛修儒,“姑娘姑娘的叫着多麻烦,你唤我卿然吧,嗯,赫连卿然,这是我的名字。”
“赫连姑娘。”诸葛修儒点着头,不好意思看她,收拾着桌子的一片狼藉,良久不见安苏言语,方才抬头出言问道“已经不早了,赫连姑娘若是不介意,修儒送你回去吧。”
“诸葛,你真的答应同我去见爹爹?”安苏笑得眯起眼睛。
阳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带着暖暖的舒适感,轻颤的睫毛如同夏季翩翩的蝴蝶,展示着美丽的翅膀。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眉间眼梢都带起清浅的笑意。微扬的嘴角半掩住优雅高傲。
诸葛修儒愣住几秒,仿佛安苏所说事关名节的调侃,比起她的微笑,也不重要起来。
能恍住人心的容貌与笑容…她现今不过是个孩子,如果再长大一些,又会是怎样的倾城倾国呢?
“喂…诸葛,怎么发起呆来?”安苏见他不说话,伸出手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暗自祈祷诸葛修儒不要让她几句话吓出魂了才好。
“嗯?没…没什么。”诸葛修儒脸上的红色完全褪不下去,见安苏的动作,又朝后退了一步,啪地撞到身后的画摊。
安苏强忍住要破出的大笑,揉了揉已经弯到酸痛的两腮,还是收敛些好,不然这个少年说不定要被她调侃到窘迫死。
“好了好了,骗你的,哥哥一会就来接我,在此之前先烦劳你收留一下。”
“那好吧,姑娘若是不闲烦闷,就待在这里吧。”诸葛修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还好安苏给了台阶,就一边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一边手忙脚乱地拾掇着那些完工的画卷。
“咦?这是什么。”安苏眼尖地瞄到一副,伸手从那一叠画中抽出来,映入眼睛的,果然如她所料。
南山绝壁的风景,浅淡地用墨,简单地勾勒,却形象地描绘出了南山绝壁高不可攀的气势。
安苏心里暗自赞叹,诸葛修儒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心境与画技却已经如此非同一般,她果然没有看错。
“呐,看着这幅画还勉强合眼地份上,我就题一笔吧。”安苏说完,不等诸葛修儒反应,就已经拿起毛笔,沾上墨汁在纸上涂写起来。
诸葛修儒出声阻止不及,只能暗暗心疼她浪费了一副好画。
安苏眸子里带着认真,因为低头执笔的关系,细密地青丝顺着肩膀滑落一半,从诸葛修儒的角度,刚好看的到安苏漆黑的眸子,幽幽地折射着光彩。
一时静寂,他不知道这个少女为什么有那样的眼睛,虽然是笑着地,眼底却如同极地那片死寂的海水,深深地沉淀成幽暗的色彩,一旦沉浸下去,就再也无法挣脱。
他甚至都忘记那副他引以为傲的画卷,只是看着安苏地模样发起呆来。
“嗯,好了。”安苏终于收笔,诸葛修儒这才反应过来,眼睛又看到那副画,却已经不再心疼。
画卷并不是他想象地那样随意涂鸦,几处恰到好处地点缀,让画面更加生动起来,卷旁印章的部分,题着他一直未曾想好的词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好好。”诸葛修儒接过画卷,仔细欣赏着,“赫连姑娘的胸襟,竟比男儿还要开阔,这幅画,修儒一定…”
“嗯?赫连…卿然?”
诸葛修儒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不是一贯的温润,冷淡中夹杂着压抑的怒气。
这怒气在看到诸葛修儒手中的画卷时更甚一步。
那是他熟悉不过的风景,南山的雾峰,如今带着飘渺的姿态固定在单薄的宣纸上。
是她画的吗?为一个陌生的人画出她最欣赏的地方。可是她明明说过,她喜欢的地方,只会和重要的人分享。
心情如同夏日压抑了数日的阴雨,偏偏只是闷着不肯降落,带着湿重的味道的空气,压抑着满心的烦躁。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更加刺眼。
“哟,哥哥,你回来了。”偏偏当事人又是这样不轻不重的语气,按照往常的脾气与他打着招呼。
安苏当然看得出沐轻宸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不过他没有反应过来也怨不得她。这样白跑一趟,也算是报复他算计她吃那么酸的糖葫芦。
“原来是赫连公子,在下诸葛修儒。”诸葛修儒合上手中的画卷,转身朝说话的人看去。
与他同样,是十几岁的少年,只是面容俊逸远在他之上,合身的月色长袍,袖口用丝线绣出不易察觉的花纹,尊贵的气息铺面而至,可又不让人觉得突兀敬畏,如月华般的少年,越是细看,越觉得神魂都要被吸引过去。
“有礼,不过我并不姓赫连。”沐轻宸冷淡回礼,从诸葛修儒身旁走过,到安苏面前细细地盯住她,“我说的是不是…赫、连、卿、然。”
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喉间挤出。
安苏知道他真的在生气了,到底也是自己骗他离开在先,出言“调戏”诸葛在后,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只得呵呵地笑着讨好,“那是那是,亲爱的哥哥,然儿饿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这样乖巧的安苏沐轻宸自然抗拒不了,只是一想到她是为了给那个叫诸葛修儒的家伙解围,心情就越发的酸涩压抑。
“既然饿了,那就回去吧。”沐轻宸说着,基于一贯的礼仪,对诸葛修儒拱手,“在下沐轻宸,多谢阁下对然儿的照顾,就此告别。”
“沐公子客气。”诸葛修儒亦是回礼。
“呐,再见咯诸葛。”安苏向他挥手,转过后殿的苑门消失了踪影。
诸葛修儒听着安苏清丽的声音,嘴边无意识地带上些笑意。
可转眼那抹笑意又淡化开去。
不是没有看到自己与她的差距,不是没有看到她身边守护的少年。
那个被她叫做哥哥的少年,应该就是….
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吹掉手中的画,飘在地上遇到一处水渍立即粘在上面不再乱飞。
诸葛修儒心疼地急忙捡起,水汽顺着墨迹氤氲开,却也只是污了卷旁的题字,模模糊糊尚且看得清。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忽然觉得那个八岁的孩子,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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