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才明白
－－－－－－－－－－－－－－－－－－－－－－－－－－－－－
有的时候，人生就像梦境，昏昏沉沉又异常清醒，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却又不明白，你想要什么。
就好像现在这样，恍惚中好像在黑漆漆的小屋中，到处找不到出口，屋外好像下着雨，不时有冰冷的雨滴落身上，她哆嗦着想要揭开伤口和衣裳的粘连，却每碰一下都要疼地咬牙。
“安，你还好吗？”门外蹑手蹑脚地开锁声，有个小人影飞快地窜进来关上门。
“言暮…”声音有些委屈，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你怎么过来了，要是让四位守殿大人知道了，你也要受罚的。”
少年小心地把点了火折，星点的光亮中可以看到他淋湿的发梢，“不用担心，师父私下嘱咐我过来的，晚饭你没有用，又被罚了鞭刑，要是再淋了雨，明天一定要生病的。”
他说着拿出怀中小心保存的糕点递给她，“先吃点东西，还要上些药。”
“嗯，还是言暮对我最好。”第一次觉得普通的糕点也那么可口，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与少年说着话，“我只是看着那里重樱很多很漂亮才去的，言暮你说那里是什么地方，只有子衿大人才能去，而且我看到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简直比言暮你还要好看…”
说着居然微红了脸，“真的特别好看，诶？喂喂，言暮你干嘛？”
“你的伤口要上药。”
“我…我自己来。”她的脸色红得更厉害，一把夺过药膏，“你你你，转过去。”
“你这个年纪又没什么好看的。”少年嘟囔着，却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安，你这次真的惹子衿大人生气了，她平日是最疼你这次也狠下心惩罚。”
“我不知道，大人今天的表情好恐怖。”她说着忽然委屈地哭出来，“大人还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说什么阻止不了，说既然是注定的，她以后就顺从天意了。”
“安，你以后要听子衿大人的话，不然以后在圣殿的日子会更难过，今天去的地方不要再去了。”少年叹了口气，“那里是王的宫，除了祭司大人和品阶很高的大人们，像我们偷偷进去是要受重罚的。”
“可是那里那个人，我好想再见他一次啊。”她犹豫一下地，还是不忍心现在就答应下，虽然受罚很痛，可是…只要想到能见到他，再痛都不觉有什么了。
“安，你听着，不可以对王宫有好奇心，尤其是里面住着的那些人。”少年的语气有些急切，忍不住转过身，被少女忽然地尖叫吓地立刻转回去。
“茗羽言暮你去死！”
“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哼…”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不许再去。”
“言暮好啰嗦啊。”她满不在乎地回答着，自顾自想着她的心思。
那时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如果能够成为祭司大人，她是不是就可以每天去王宫不用受罚，如果去了王宫她是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得到他呢？
只是想一想，幸福就满满地像是要溢出来。
“你从哪里来的，这里很少看到像你这么大的小丫头。”
“我是圣殿里烧火的丫环，一不小心迷路了….”
“烧火的丫环迷路到这里？”他看着小小矮矮的她，眼中有温雅轻淡的笑，伸手拭去她脸上的蹭上的灰渍，“我不能送你回去，不过圣殿那里我去说一声，也免得你受罚。”
她那时只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脸颊因为他温暖的手指哄地红了大半，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他后面的话一点也没听到，“今天天气真好…”
天，她究竟在说什么，“那…那就改天见，再见再见。”
慌不择路的跑回去，他的名字没有问，连重樱花也没记得看一看，漫天漫地都是他优雅的气息，精致地面容，温和地微笑，指尖染了重樱花香似的，一直在脸上停留。
这是一个梦吗？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好像是藏在谁心底很久远很久远地回忆，明明是该开心的，却逐渐变成针扎一样的疼痛。
就像你忽然明白，这样的景象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这样的人再也不会与你有任何交集，你用尽了一切努力却发现，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或者它本来是属于你，却再也不可能去触碰。
有人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有人在她的耳边叹着气，软软的触感落在脸颊上，又将她拥在怀里。
“安儿，我好像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人和事，有点明白却又不怎么明白。”
是啊，她也忘记了什么，明明觉得很重要，却拼命的抗拒着想起来，到底是什么呢？
“我得努力想起来。”
不要，想要阻止，却像冲不开桎梏一样，喉咙说不出话来，眼皮也沉重地睁不开。
“想起来才能保护你。”
如果你想起来，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恨我，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们是不是又要分开？
安苏是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的，睁开眼睛看到熟悉地帐幔，右相府她自己的房间，乘风殿中的事好像梦境一样，是不是她只在自己房间睡了一觉，因为太累了才会做这些梦。
“我都说了然姐姐还在睡，你怎么还不相信。”不加控制的音量，是江绾绾特有的语调，“公主？骗人的吧，就你这样的也是公主？”
“啊啊啊，你放肆，你你你…本公主就让你看看，来人啊，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拖下去重打…”声音犹豫了一下，“三十大板。”
“依云，别闹了。”安苏打开房门，两个女孩正在她门前大眼瞪小眼，涨红着脸看着对方，听见安苏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喊了声然姐姐。
绾绾这孩子口改的真快，知道叫安姐姐会给她添麻烦，自动自觉地就改了口，只是…她这幅身子尚未及笄，比起绾绾还要小一些，被她叫做姐姐，真有种全身不适的错觉感….
“依云，绾绾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若是打她三十板，十天半个月起不了床便算了，若是被你打的没了命，传出去谁还敢来姐姐府上做客。”
江绾绾果然露出惊悚的表情，不知是因为依云公主身份的确定，还是对那三十大板有了新的概念。
“可是总不能这么便宜就饶了她，她刚才说我一点也不像个公主，还说我…”
“公主大人我错了。”江绾绾立刻做投降状，脸色是完全的诚恳，“那什么…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额…请公主殿下恕罪。”
别扭地扯了几句经典地问礼，惹得安苏憋不住笑出来，“依云，既然她这么有礼了…”
“那本公主便饶了她吧。”依云摆出拽拽的表情，摆了摆广袖做出宽容恩赦的模样，“就你，还不快谢恩。”
分明有些拘谨却还要死撑着面子装作勉为其难的模样，果然和小昕是亲姐弟，念及此安苏忽然蹙了蹙眉，不知道濂州那边如何了，近几****都没什么心思去管。
“是是，多谢公主殿下。”拖长地尾音，江绾绾应下，趁着依云背对她的时候撇着嘴，用口型说着刁蛮，然后朝安苏指了指依云。
这两个活宝，这下右相府也热闹开了，安苏抬手唤了浓儿和缒书，依云也凑了上来，“然姐姐，你只管洗漱就是，我来就是想和姐姐说说话。”
“嗯？是不是小昕那里的消息？”安苏笑笑，接过缒书奉上的茶盏丝帕洗漱，随意梳理了头发，闲闲地坐在软塌上与依云聊着，绾绾吐了吐舌头，也听着依云兴高采烈的唠叨。
“小昕和五哥哥传的信，濂州的堤重筑之后，积洪也排尽了，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帮了五哥哥他们的忙，五哥哥还要向父王举荐呢。”依云说着托着下巴，“什么人这么厉害，我也好像看看，听说因为他提前建议五哥哥防治灾后疫病，才免了一场大灾。”
“这不是常识吗？”江绾绾忍不住加了一句，依云立刻一眼瞪过去，“好吧，这里是古代，我怎么又忘了…”
“什么是古代，你这女人奇奇怪怪在说什么？”依云好奇望她一眼，江绾绾得意着刚想解释，却被安苏抢过话去。
“依云，小昕什么时候回来？”
真怕她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被认成妖魔鬼怪，毕竟像悠然宫那样强大心理的存在，还是相对稀少的。
“小昕还要再等一等吧，不过四国宴前一定会回来的，还是…”依云笑得让人一阵寒战，“嘿嘿嘿嘿…还是说然姐姐想见的是五哥哥啊，毕竟五哥哥也是…”
“喂，你这个公主够了哦，然姐姐她明明喜欢的是…”
安苏塞给江绾绾和依云一人一块糕点，笑着看着她们两个，“天气很不错嗯？”
两只小动物点点头。
“在府里呆着也很无聊，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只小动物立刻兴高采烈，交头接耳讨论热切，“我们去哪里好？我很少出来，好一次都逛完啊….”
“我也刚来，大冰块不让乱跑，不然我早就逛一遍了。”
“大冰块，那是什么啊？”
“就是又臭又冷又硬的冰块，不说这个了，我们到底要去哪好呢？”
安苏揉揉额角，觉得忍耐的功力有待加深。
然而她实在小瞧了这两个孩子的本事，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和这两个家伙出门，一定会被围观…的…
从城东逛到城西，每一间铺子都要看一看，每一件东西都要摸一摸，什么都想买，忽然摸到荷包没钱，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忍…再忍…努力保持浅笑的模样拿出银两为她们付款，看她们难得和谐兴高采烈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差。
“诶，这衣服好漂亮啊，然姐姐你来试一试吧。”依云扯过一件素白的成衣，笑得弯起眼睛，“然姐姐看看喜不喜欢。”
她无奈地笑了笑，朝依云走过去，眼中景象一晃，酸涩的疼痛从蔓延了整个眼睛，好像看到一个少年远远地朝她招手，“安，这是你的生辰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茗羽言暮，我不是告诉你离我远一些吗？”
“安，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额上出现这个东西以后就…”少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手一颤，却又握地更紧。
喜欢吗？喜欢是什么，是不是有谁告诉过她，该怎么去喜欢呢？对了，子衿大人说过，如果你想要伤害谁，如果你恨谁，如果你想要置谁于死地，就可以不用顾及的去喜欢。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才能喜欢？额上一阵疼痛，好像有什么要破开肌肤蔓延开来。
因为茗羽祭司是不配的。
为什么？
希望与赎罪，自由与孤独，茗羽祭司需要承担的，你可以现在试一试，不如，就拿那个茗羽言暮做实验好了，你不是最喜欢他吗？
不是不是，她最喜欢的应该是…
有什么是再也无法触碰的，有什么是再也无法拥有的。
如果一定要接受…如果一定要痛苦…
“茗羽言暮，你逾越了，如果你不想死，立刻放开我。”她瞥见他手腕上深深的疤痕，皱着眉甩开他，“以后不要再靠近我，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安…如果因为他你才变成这样样子，我一定会…”
回忆戛然而止，莫名的记忆拉扯着几乎要扯断神经，依云在她的面前满脸担忧无措，“然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安苏扯了扯嘴角，尽量露出微笑的样子。
还有什么隐在回忆的身后，还要继续对谁残忍…
你看，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哭，有人笑，如果一定要失去，如果一定要悲伤，我一个就够了。
“然姐姐，我饿了，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好不好？”绾绾也围过来，掩不住担忧地神色，明亮的眼睛让安苏淡淡地笑出来，“嗯，那就一起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