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朝西,路上风景渐渐不那么绿润。进入山区后,周围更是冷旷,草木荒疏,天气寒冷---即使在万物生长的盛夏放眼望去也只是一派凋零景象。
朱义准备得很充分,除了必要的吃喝休息,其他时间都在赶路,一丝不乱。雨无忧的嘴巴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被塞了布条,无法说话,嘴不但酸胀,嘴角业已开裂。烈日当空,没有一丝云,也没有飞毯飘过。
丁冶在做什么呢?他的咳嗽可好了一些?谢若没有对他使阴毒的手段吧?
她本想跟朱义指出他抓错人了。她现在模样与当初在翠烟镇时大异,朱义怎么可能认得这么准。但她没说话的机会。这朱义,竟然可以混在白傩人当中不被发现,手段也真了得。回想起来,数次感觉到那令她不舒服的目光应当是朱义发出来的了。
不日到了一座高山下。这里是山区,但这高山在其中仍然显得挺拔巍峨。从下往上看,只见奇峰险峻,乱石嶙峋。山上稀稀疏疏地长着些颀长苍松,显得颇有气势。上山路依崖而建,窄而陡,蜿蜒崎岖。雨无忧在马背上高高坐着,感觉非常不踏实,好像随时会掉下悬崖,因此紧张得很,恐高症一点一点地蔓延全身,她头上出了细密冷汗。
朱义在前面拉着缰绳,走得好像不吃力。可能他也会点武功吧。
山路越来越陡峭,前面有段路看起来与地面几乎垂直,看起来惊心动魄。
朱义走过来,将她移下马,松开了她身上的绳索,把马拴在路边一棵松树旁。对雨无忧说道:“你走前面。”
雨无忧抬头看看那条通天小道,甩了甩手臂,打算用轻功上去。不料朱义在她身上戳了下某个学位,说道:“不用要轻功。”他大概是想怕她施展轻功就势逃掉。
雨无忧手脚并用爬上小道。朱义跟在她脚下。她琢磨着将朱义踢下去的可能性,但朱义狡猾得很,离她不远不近,她又不太敢朝下看,因此无可奈何。
这条道极长,爬了许久都看不到头。尤其在不能使用轻功的前提下,非常累。她指关节很痛,腿也觉得酸软,身上白傩人的华服破了不止一处。咬着牙机械地坚持,在几乎虚脱的时候,终于看到头顶上一条整齐划的悬崖边缘,她伸手在那里摸着,想找一个可以抓住的东西,一边将身体送上去。这时,下面的朱义突然叫起来:“康儿!”
她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提了上去,放到安全处。她站定后,喘息片刻,看到自己身处平整的一处峰顶,另一边还有个简陋的小亭子。亭子连着另一条山路,通往更高的山峰。
拉她上来的人自然是是朱康。此时他已将他父亲拉了上来。
朱康狐疑地看着雨无忧,问朱义:“爹,你叫我一早等在这里,怎么这时才到。这位是。。。”定睛细看后,面露喜色,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端正了一下发冠,挺了挺胸,面上多加了一道名门弟子矜持谦逊的笑容。
他父亲喘息着冷冷地说道:“她是我家逃奴雨无忧,你未来的媳妇。”
看来这里便是端华山。朱义费尽功夫将雨无忧抓住,目的还是为了让她和他儿子成亲。这就是所谓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么?雨无忧累极之余,竟然有闲功夫笑了起来。
朱义见她发笑,马上露出警惕的神色,凝神不动观察她。见她并无其他举动,才放下心来,继续对朱康说道:“我们这就去见你师父,请他主持,你们今晚就成亲。”
朱康半天没反应过来朱义的意思,愣了一会儿。等到明白过来,大为尴尬,对他父亲说:“爹,您在说什么呀?”侧过脸来满腹疑问地看了雨无忧几眼。
朱义已将呼吸调匀,见朱康如此迟钝,厉声说道:“你知道我和你娘当初为什么将你匆匆从端华山招回家里?还不是为了这。。。”看了雨无忧一眼,走上前去,点了她几处穴道,她顿时无法移动,两耳失聪。朱义将朱康拉到亭子里,嘴唇翻动,跟他说了半天,朱康脸上红一阵地白一阵,,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表情十分丰富。
半晌,朱义说完,过来解了雨无忧的麻穴,给了她些饮食,回头又跟朱康说了几句什么,雨无忧听不到。原来朱义忘了解开让她失聪的那个穴道。雨无忧没什么内功,对穴道的掌握囿于吕妈所授茶心谱的知识范围,十分有限,因此无法自己冲破。她只好当作养神了。
朱义让朱康领着雨无忧向山峰进发,他断后。
朱康很不好意思地走过来示意雨无忧跟着他走。他在前面,雨无忧看到他耳根通红,也不知为自己父亲的行径羞耻,还是因为他偶这个昔日在擂台赛上一鸣惊人的女子。
一路只见树摇草动。到达端华山主峰时已近黄昏。
这主峰也是端华派掌门及众弟子居住练武的场所,房宇依山而建,布置严密,主次有序,比之众人口中的邪派翠烟寺的建筑有着显而易见的名门正气。
将雨无忧放在朱康住处,并安置两名十三四岁的端华小弟子看守后,朱义和朱康前去见风且吟。
看来朱义和端华掌门的交情匪浅,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能将自己的儿子送到这里学武。这人虽身居偏远小镇,却能长袖善舞到各处,雨无忧越发觉得朱义不简单。
两个小弟子在她面前虽然露出好奇神色,却仍正襟危坐,看守得十分尽心。雨无忧忽感内急,张口说道:“可以让我方便方便吗?”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见那两人吓了一跳,想是声音过大。其中一个小弟子皱了皱眉,查看一下雨无忧身上,跟另一人说了什么。另一人也过来看了看雨无忧,对那人摇了摇头。先一人又说了几句,后一人点点头,过来替雨无忧解了聋穴,然后跟她说:“你跟着我,不要搞小动作。”
雨无忧跟着他出去,来到这院子的一个僻静处,那弟子自行走开一点,却不转身。雨无忧有点难堪地朝草丛深处走了几步,让几丛比较高的草叶掩住身体,蹲了下去。她本来就没打算逃跑,这山这么高,自己不熟悉环境,如果逃跑,端华山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她抓回来。她也不是特别着急。那朱康不比朱义,倒不象个趁人之危的猥琐小人,何况他很看重身披的名门正派外衣,应该不会对她轻举妄动。
她整理好衣衫,从草丛里出来,却不见方才看守她的那个小弟子。这里光线差,她最近视力状况又不乐观,实在有些看不清。摸索着走了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她倒下去立刻知道绊倒她的是个人。
她本能地站起来跑开了两步,却见另一弟子跑过来,迎头看到雨无忧,惊异地叫道:“小九呢?”话音未落,就看到横在地上的身体,又叫了声:“小九!”跑过来抱起小九的身体,对雨无忧喝道:“你别动!”
他声音很大,惊动了旁人,旋即几名端华弟子跑来,见状问道:“小八,出了什么事?”
小八说道:“这个。。这个妖女把小九打昏了。”
这时,朱义、朱康和风且吟也到了。风且吟喝令众弟子退开,自己走到小八跟前,伸手在小九手腕摸了摸,脸色大变:“小九怎么死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八一听,哇哇大哭起来,放下小九的身体,指着雨无忧哽咽难语。出来两个年龄稍大的弟子,将小九的身体抱出了院子。
风且吟见此情况,回头怒看朱义,要他解释。
朱义见这情景,只当小九真是雨无忧杀的(她又不是没动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脸色惨变。一旁的朱康也出了一头的汗。
反而是雨无忧,知道事出蹊跷,神色平静。等了一下,她说道:“我没碰他。”
风且吟听到她开口,转过头来,犀利地看着她。她也看着风且吟。
端华山掌门人是五短身材,方脸大眼,宽鼻阔唇。外貌和名字十分不符。
他看了雨无忧半晌,哑然说道:“这女子长相诡异,决计不是普通傩胡人。此人分明是傩胡国的巫妖人。朱义士,你竟然如此糟蹋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