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源寺的斋菜果然如传闻那般,虽然清淡,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吞入口中,有股清香蔓延在唇齿间,瞬间便觉回味无穷,想来这也是天源寺香火鼎盛的原因之一。
苏瑾宁几人刚放下碗筷,便瞧见一身披袈裟的和尚走近,约若五十,看其着装,多半是主持或者同辈的师兄弟,身后跟着两个只著布衣的小和尚,二人微低着头,表情很是恭敬。
“老衲有礼了。几位施主,可还用得惯本寺的斋菜?”
苏瑾清微微地笑着行礼,“智元大师有礼。斋菜清淡可口,美味难言。倒是我们众姐妹,真是叨扰了!”
原来他便是智元大师,天源寺的主持。
只见他笑道:“何来叨扰之言,本寺诚迎所有礼佛之人。苏夫人近日可好?”
智元大师竟与大姐认识,想想,苏瑾宁便释然。以祖母的性子,定是常来天源寺上香拜佛,偶尔带上苏瑾清前来也不足为奇。
“祖母很好,还说过段时日要来天源寺上香。”苏瑾清礼貌地回道。
智元大师开怀地笑了笑,“如此甚好,苏夫人有心了。”
此时走进一个小和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转过来,语气依旧和善,“老衲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各位施主随意。”
不知为何,苏瑾宁总感觉智元大师有意无意地瞥了她几眼,甚是奇怪。
许是自己的错觉,苏瑾宁掐灭心中的想法,随着苏瑾清她们一起行了礼,便见智元大师领着众弟子出了门。
苏瑾云凑上前去,“大姐……”
似是知晓她想说什么,苏瑾清淡淡地回道:“智元大师是天源寺的主持。”
苏瑾云连忙吐了吐舌头,心想:大姐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真真是奇怪。
苏瑾宁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丫头,平日里祖母偶尔也提起过智元大师,她却是一点也未留意。
“几位施主,可要去休息片刻?”一旁的和尚适时地开了口。
苏瑾清回道:“麻烦了。”
和尚点了点头,便一声不吭地在前面带路。拐了几个弯,在一间打开的房门口外停下,又转身对几人说:“便是此处,几位施主可进去休息。若有事也可喊寺里的师兄弟们。”
见苏瑾清几人点了点头,说了句“小僧告辞”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人踏了进去,原来这是一间茶室,榻上摆了蒲团,墙壁上是一个大大的禅字。
因是第一次见,苏瑾云显得很新奇,总是四处走走看看。
苏瑾清与苏瑾秀坐于一旁,正在闭目养神。苏瑾宁趴在桌子上,正在想生辰八字的事,便忽然发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
往后一瞧是苏瑾云,挑了她一眼。
苏瑾云笑嘻嘻地也不怕她,身体靠了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三姐,我们出去瞧瞧吧!这里太没意思了,刚吃完,我根本不累。”瞅了瞅一旁的大姐和二姐,她的表情更是郁闷。
想来要她一直呆在这屋里,会把她闷坏吧!
苏瑾宁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建议。
两人带着碧烟与绿琴刚出门,苏瑾清的双眼便睁了开来,瞧了紧闭着的门一眼,又迅速地闭上,继续养精蓄锐。
二人也不识路,只是随意地走了走,还真给苏瑾云发现有趣的事物。
她发现每个院子里都有假山,形态各异,上一个院子里的像狮子,这一个院子里的又像老虎。
苏瑾云看得是不亦乐乎,流连忘返于各个院落,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苏府的后花园。
不过看在她如此开怀的表情上,苏瑾宁还是舍不得制止她。
苏瑾云又玩了一会,有些累了,这才停了下来,乖乖地回到苏瑾宁的身边。
苏瑾宁看着安静下来立刻变乖巧的苏瑾云,她的鼻尖还冒着一层密汗,于是,拿了帕子细细地给她擦拭着。
苏瑾云歇够了,又跟苏瑾宁说要去找另外的假山,蹦蹦跳跳地跑了,绿琴在后面紧跟着。
苏瑾宁无意识地走着,心里胡乱地想着事。
也不知走到何处,苏瑾宁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刚想和身后的碧烟说话,便见一扇房门打了开来,出来的赫然是智元大师。
苏瑾宁向他行了礼,正想着如何开口询问挂念之事,便见智元大师慈眉善目,温和地说道:“施主可是苏家三姑娘?”
见苏瑾宁一愣,智元大师连忙说:“老衲唐突了。”
苏瑾宁笑着点头,“大师,怎么知道?”
智元大师尴尬地笑了一声,“施主很像一位故人。”
故人?
苏瑾宁想了想说道:“请问大师,那位故人是?”
智元大师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询问她,“施主可愿与老衲一同品茶?”
“求之不得。”苏瑾宁颇为开怀,如此好的机会……
“且随老衲来。”智元大师摆了摆手,便在前面带路。
苏瑾宁跟在身后,好奇地回头看了看之前智元大师待的那扇门,莫非那并不是智元大师的屋子?里面还有谁?
到了地方,待苏瑾宁坐好,智元大师便在那煮起茶来,碧烟则在门外守着。
苏瑾宁斟酌了一番,才说道:“智元大师,你的那位故人?”
智元大师叹了口气,表情很是惋惜,苏瑾宁甚至发现其中竟然隐藏了一丝痛苦。
给苏瑾宁倒了杯茶,又给自己添上,这才说道:“说起这位故人,当年在江城颇负盛名,鲜有人不知,他的才情惊世,品行令人拜服。”灼灼地看了苏瑾宁一眼,“他姓苏,是苏府的二爷。”
此话一出,苏瑾宁的双手无意识地一紧,心口都有些发疼。
“我父亲……”话刚说出,却不知该如何说起,遂,低着头将袖子里藏着的红纸取出,展开放在智元大师面前。“这是在我父亲以前的书中发现,求大师为瑾宁解惑。”
智元大师看了一眼红纸,原本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激荡起来,双手有些颤抖,拿起红纸,小片刻又放了下来。
“当年,有位夫人拿了红纸来求老衲算那纸上的生辰八字是否相合。老衲从未见过这样的八字,单独看皆是富贵之命,但若是两者联姻,无论怎么算,所得的结果皆是八字相冲,势为大凶。当时老衲便对那人说,此二人万万不得成亲,否则二人必有灾祸,小则三年无出,大则一生无嗣,病噩加身。更重要地是凶气外泄,隐隐有牵动之势,会累及家人,同受灾祸。那夫人脸色当场雪白,浑浑噩噩地走了。”
苏瑾宁拽着衣角,手捏地发疼也未知。
“后来,没过几天,有一位年轻男子来寻,他便是苏二爷。那时,老衲才知这是他与他心爱之人的八字。他求老衲再算算,结果依旧未有变化。后来他便问有何破解之法。”听到这里,苏瑾宁的双眼也是一亮,随即又熄灭了光彩。若有破解之法,又岂是今日这般模样。
说到这,智元大师也是无奈一叹,没有说他是如何回答的,只是接着说:“后来他便失魂落魄了一番,可不过片刻,他便坚定地说‘如雪是我一生必娶之人,根本无需八字相合,我不信这些神鬼之事,这些亦不能阻止我们成亲。我会向老天证明,向佛祖证明,我与如雪此生此世都活得很好,没有灾祸。’那时他双眼的神采难以形容,就连老衲这礼佛信佛之人都希望他所说成真。最后苏二爷还是成了亲,只是不过三个月,便听说苏二爷与刚过门的二奶奶失了踪,去向不明。”
这便是父亲与母亲离府的原因?
不对,在苏府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不会让父亲母亲离府而去。
他们是那么地坚定不移,那么地相信彼此,相信他们能克服一切困难,最终却还是离开了挚爱的亲人,无法尽孝,徒留了许多遗憾。
苏瑾宁的心里很是复杂,她被父亲的话感动,被父亲母亲的坚定执着感动,可是这一切都无法磨灭背后隐藏的疑惑。
这时碧烟在外禀了一声,“姑娘,四姑娘她们在寻你,准备回府了。”
苏瑾宁咬了咬唇,向智元大师说道:“大师,谢谢你告之我许多,来日瑾宁再来拜访。”
智元大师点了点头,未说什么。
苏瑾宁站了起来,行了行礼,便转身出了门。
“三姐,你跑哪去了?我都寻不到你。”苏瑾云远远地看见她,便跑了过来。
苏瑾宁扯了扯嘴角,“你都自己跑去玩了,还不许我四处走走,玩一会。”
苏瑾云挽过她的手,嘟囔着,“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带三姐一同去寻假山玩。”
苏瑾宁好笑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两姐妹又嬉闹起来,苏瑾云便把想问她的三姐去了哪的事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