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头盛传一句名间的俗话。
老宫人们总是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如今的我想来,当年我如此处心积虑的卷入这宫廷里波涛暗涌的争斗里,当真是错信了这句话。这话不假,只可惜当年的自己总以为这有舍必有得。却未曾仔细推敲过这五个字,有舍才有得。有些事情的发生并非必然,只是我一心念叨的鲁莽孤勇罢了。
虽然如今的我仍旧无法理解,当年的长孙无垢又怎能那样心狠。以自己亲生血亲的生死相搏,诓我出宫。不知道是她算准了我对长孙无忌的感情,还是我低估了长孙无垢的心狠。
如此的一个长孙无垢,想来怕是难以被那武婕妤所接受的吧。这宫中谁不赞那长孙皇后完美无瑕,再妖娆妩媚的女子都无法取代她的位子。
可这宫廷中又有哪个妃子当真是那贤德静好,不沾染半点邪气的?在这宫中若是你不使半点手段,又如何爬上顶峰。
那年佑儿五岁,我正值荣宠的尖峰时期。谁不叹那光华殿的阴妃好福气,一朝产子即得母凭子贵,占尽了皇恩荣宠。那时候的我自己,如今回想起来就觉得无比厌恶。
岁月有多长,长的可以将你肆意打磨,渐渐的你会发现你早已变成了心中原本最厌恶的典型。曾经我鄙夷那些妃嫔,为了皇上的龙宠和爱,不惜去放那些明枪暗箭。可我不知为何也成为了其中一员,刚开始时我还会不断告诫自己,这只是为了给我的佑儿一个好点的生活。我不想的我的孩子将来在争夺皇位之时成为了别人脚下的垫脚石。
刚开始时,我只是对那些个嘲讽我的才人们小小惩戒。我是四妃之一,哪容得她们如此诋毁。只是不曾想其中一个是近来颇受李世民宠幸的,我与她发生了口角,我本想算了不作多说。没想到在我转身离去的时候,那个小才人居然拿着头上的碧花簪向我刺来。却被我身边的太监狠狠的推回了地上。
如此,却不知她怀有龙种,血慢慢的散开来。天知道那太监到底在这个弱女子身上是使了多大的劲,我心下一惧。搀扶她去太医院的想法顿时在我的脑海里消失了,可这谋杀龙嗣的罪名太重,我是万万逃不掉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心一横,将这事情做绝了。便吩咐身旁的几个太监将那才人丢进了荷花池之中,只当是她外出散步,一不留神跌进池中丧了命。两个小太监早就晃了神,也只得听从我的指使照做了。
这有的人当真就是无福消受这龙恩。隔天清起,我听两个过路的两个小宫娥说起。说昨晚在那荷花池中发现了一具浮尸,整个人都泡烂了,根本分辨不出是谁。最后还是经由一个小坠饰才得以辨析说这是那近日刚得宠的李才人。
我也只当是她命不好,与我无关。充其量只是我在这黄泉路上多送了她一程罢了。
可我那时候也暗自发誓,这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万万不可卷入这宫里的斗争,要不然当真是要被害的说不出苦来。
可惜我食言了。
那几年,我已经数不清我到底做了多少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几乎夜夜都被梦魇缠身,那些被我直接或者间接害死的妃嫔们纷纷找我还罪。每夜的惊醒,我额头上总是会泌出一层细细的冷汗,背脊的衣衫湿透也是常有的事情。我最常梦见的还是那个我第一个害死的李才人,她哭的好悲怆。
她问我我怕不怕,终有一****会得到比这沉重千百倍的报应。她说她已经看到了,我这辈子完了就永无转世轮回。
我也权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戏言一场。也就算不得真。
直到某日夜里,我准备将那杨珪媚一举击破。我处心积虑地布了那么缜密的计划,一旦付诸实践,想必那狐媚子将要进那静心苑闭门思过一辈子了。
可也就是这天夜里,我安插在长孙府上的探子回报。说那长孙无忌怕是不行了,这一句就将我这几年来苦心堆砌的假面击个粉碎。
那几日探子确实时常回报,说这长孙无忌病重在家,连那早朝都不曾参与。
不知为何,那一整晚,身旁的小太监同我商讨怎样陷害杨珪媚时,我都提不起兴致。
他要死了。
整个脑海里回荡的不再是杨珪媚在我面前苦苦求饶的样子,而是他从床榻上颤巍巍的起身猛咳最终就那么倒下去,再无生息的样子。
“帮我去问问,这太医院今日连夜出去给那长孙无忌瞧病的药女队何时出发?”我打断了身旁小太监的喋喋不休,轻轻说道。
“娘娘……可这计划?”小太监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该日再提罢。”见小太监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便板起脸来沉声说道:“还不快去,若是错失了良机可是你承担那权责?”
小太监忙不迭的点头应着,赶忙向那屋外跑去。
我便示意身旁的小宫娥过来帮我置换衣服。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我见这小宫娥也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容颜,正如同当年的我一样。
小宫娥摆弄我衣袖的手势一怔:“奴婢自小就进宫为奴,只盼得二十五岁年满出宫还能够嫁的出去。旁的也不曾多想。”很是恭敬的语气,倒显得回避的有些刻意。
“罢了……”
我突然自己的所作所为矫情得很。
但尽管如此,当夜临近午时,我还是穿着宫娥的服饰,混在了那药女群中。
到达长孙府的头两天,我倒是不曾见到他一面。只能憋屈的在后院的伙房里摇着那蒲扇煎药,不通药理的我突然很怕,很怕是我自己搞错了药理害的他一命呜呼。
好在倒没有如此。
直到某日,大部分的药女都被太医带出去置办药材了。总管来讨药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默默的看着火炉。
那总管便让我赶紧给送去。
那时候的我倒天真的可以,从来没有想过这其中有诈。怎么会那么当巧所有的人都不在,又怎么会那么巧让我去给长孙无忌送药?
这些疑虑不是未曾在我的脑海中一一闪现,只可惜当时的自己不曾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