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程紫烟静静的睁开眼睛。刚才,就像睡了一觉一般,竟还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双亲。可四周看看,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了。
这是一间略显破旧却干净整洁的小木屋,此刻她正躺在屋内唯一的床上,屋内除了一床一桌再无它物。她不禁起身,推开木门,眼前竟是一望无尽的松树林,每一棵都高耸入云,已有百年光景。脚下是几级石阶,石阶下面是一层鹅卵石,围了木屋一圈,五丈之外才是松软的泥土和腐败的松针。
她不禁顺着石阶下来,围着木屋绕了一圈。这一片密密的松林,一眼望不到边,如何才能走的出去。
“好好呆着,你逃不掉的。”
头顶突然有声音传来,她不禁抬头,原来房顶上竟坐着一个黑衣人。那人此刻早已将蒙脸的黑布扯下,她一时觉得有些面熟,“是你?”
这个人,便是那日在市集上将她掳走,抱着他绕了长安城一圈,却又将她放回谭府的那个人。那日,他将自己双手抱起时,程紫烟惊恐之下一把扯下了那块黑布,之后,她才沉沉睡去。
“你记性不坏。”
程紫烟心道:你哪知道我过目不忘的本领。而再一想他刚才的话“你逃不掉的”,便知道自己竟然又被抓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西门翠柏,除了他,谁还会这样处心积虑的去找她呢。
“你是他的人?”
“谁?”
“西门翠柏。”
那人若有所思,“我是他的人。”
“他既然抓了我,何不直接去凌云府?”
“我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
“难道他另有所图?”
“我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
“这片林子有多大?”
“我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
程紫烟无奈的叹了一气,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不待那人回答,便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说完便自己笑了起来,在阵阵松涛中,这银铃般的笑声愈加的美丽动人。
程紫烟抬头,无意间瞥到那人的嘴角竟也有些上扬。
“我叫寒心。寒冷的寒。”
程紫烟暗自好奇,怎么有人会取这样的名字,却听寒心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叫程紫烟。”
“是那个老贼告诉你吧。”
那人不说话,程紫烟便又回了屋内。西门翠柏将自己抓来此地,是什么企图呢?她突然失踪,谭府又会有什么举动呢?有那个人守着,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而且自己根本不知此是何处,即便逃出了这片松林,只怕也不知如何回到谭府。
这片松林密密麻麻,遮阳蔽日,她竟不知自己已来了多久,更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遂又出了木屋,“现在什么时辰?”
“我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
他竟然又是这句说辞,程紫烟有些无语。
“我只知道,你已经睡了一夜。”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想到这,程紫烟不禁觉得府中饥饿,“有没有吃的?”
“中午会有人来送饭。”
程紫烟急忙问道:“现在还不到中午吗?”
树林上空,突然飘来浓重的白烟,寒心望见,“饭来了。”
程紫烟不禁望着那白烟飘来的方向,不一会功夫便见他拎着两个食盒飞了过来。估算着时间,她觉得这片林子也大不到哪去。
寒心将一个食盒递给他,自己便拿着另一个飞上了屋顶。程紫烟正觉饥饿,也不计较,拿着食盒便进了木屋。想不到饭菜倒异常的丰富,有鱼有肉有青菜,更有粥和点心。她吃着这些饭菜,不禁自我安慰道:“做这样囚徒,倒也舒坦,事情不用做,伙食还这么好,倒比在谭府自在多了。
用过午饭,程紫烟复又躺在床上,对着头顶发呆。
她离开谭府已经一天了,不知府里此刻是什么情形。而这一次,来救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看着天色渐黑,程紫烟这才担忧起来,这屋里只有一张床,而屋外还有一个人,不知晚上……
想到这,她便又出了屋,抬起头才看见那人正盯着远处,眼睛一眨不眨。想想自己昨夜已经在此睡了一夜,而衣服完好无损,难道他,竟然一夜就坐在房顶不成?
“你……晚上在哪里睡?”
“我不睡。”
他说他不睡?程紫烟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你昨晚在哪里睡的?”
“昨晚我也没睡。”
程紫烟半是嘲笑半是认真的说道:“你也不用这么尽职尽责吧,该睡就睡呗,我是不会跑的。这么大晚上,这么一大片松林,我想跑也跑不出去呀。”
“我不需要睡觉。”
原来是个不需要睡觉的牛人,程紫烟不禁问道:“你从来都不睡?还是连续多长时间不睡?”
“半个月。”
程紫烟这便放心了,自去床上躺下,睡了。
第二日,与前一日一样。
只是,那一晚,竟是一夜的瓢泼大雨。整个冬日,长安不曾飘过一片雪,不知为何,竟反常的落了这样的大雨。
程紫烟突然觉得这不是雨,而是眼泪。父亲上吊身亡的那一日,也是这样反常的瓢泼大雨。整整一夜,闪电雷鸣,将长安变成了一座泪城。只是,这一次,眼泪是又为谁而流呢?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而寒心还只是站在屋檐下。程紫烟数次叫他进屋躲雨,他只是摇头。
程紫烟心知叫他是叫不进来了,索性自己也出了屋,与他并排站着。冬季衣服本穿的厚,可雨势实在太大,不一会,上身便被打湿了。寒心侧目望着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竟带着一些疑惑。
他不明白她出来干什么。
雨势越来越大,伴着凉风直往两人脸上打,程紫烟努力张开嘴,“你进去,我就进去。你淋雨,我也淋雨。”
他突然觉得眼角有温热的感觉,接着脸颊也有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流泪了。而上一次流泪,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
寒心急忙抹了抹脸,根本分不清哪个泪水,哪是雨水。
程紫烟再要张嘴,却被他一把拉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