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王侧妃整个人都好似给发面了似的,上一次孙媳妇儿瞧她还是一张俊俏的瓜子儿脸呢,方才探望时就成了包子脸了!”杜玉漱神采飞扬的说着,声音舒缓愉悦,一双手还轻柔的摁着昏昏欲睡的老妇人的肩膀。
老妇人微微一笑,“哪有丫头你说的那么邪乎?双身子的人了,再不添些肉怎成?”
“太后说的是!”杜玉漱上前探了探敷在老妇人手上药布包的温度,麻利的从一旁的小蒸笼里取了一个微烫的出来换上,“这个可是太热?”
老妇人满足的吁了口气,“还成,挺舒坦的!”
本是应该泡的,但这些有钱的主儿不愿意折腾,给弄了蒸煮的小药包。虽是有钱,但身体的病痒却是躲不过,可说是帝国最是尊贵的女人开始手抖,青筋隆起。小布包里,是了空给配的中药,趁着杜玉漱进宫给带了回来。希望不是静脉曲张那一类,她可盼着这位老祖宗多活些年岁呢!沉了心扬了脸满嘴蜜糖道:“孙媳妇儿瞅着智王侧妃精神头挺好,口才也不错儿,太后您的小曾孙子定是个能吃能睡的主儿!”
“曾孙子当然是好!”太后眯了眼,突的语调哀婉起来,“哎,哀家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能不能有那命数看到那小东西出世呢!”
真真是年纪大了怕过冬,不过现在的她虽是如同这季节似的有些萧条,可精神头却算不上萎靡。这难道是在催自己?杜玉漱大乐个激灵,“太后您可不许这样说!您身子硬朗着呢!往大了说,皇上需要您陪伴提点着,往小了说,我们这些小辈儿还排着队想孝顺您呢!”
“你呀,就嘴甜!”老妇人缓慢抬头斜嗔了她一眼,“哀家这安宁宫静的就跟死人墓似的,华儿也陪她媳妇儿去了,慕白慕诚慕盛不在,慕信忙着取媳妇儿,慕淮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对了,说是前几天又和那小吴氏打架、、、、、、哎,作孽啊!”
杜玉漱脸色沉了下来,这小吴氏最近跟失心疯似的,今儿也是,她本是在承露殿呆的好好的,突然外头就有一形迹慌忙的小宫女传话了,说是淮王侧妃“杀”过来了!那女人不知道在哪儿听了闲言碎语,说是秦慕淮和杜玉漱一前一后到了承露殿,非得来“捉奸”!杜玉漱本是想再好好教训她一次的,不过聂贵妃又恰巧不在,又有不宜吵闹动怒的孕妇,而且,她真的不想走到哪儿,那麻烦跟到哪儿,小吴氏不要脸,她还要呢!还是从角门闪了吧!我杜玉漱不是说闲话的人!沉了沉心,“淮王殿下和小弟妹毕竟都还小了些年岁,而且,不是老话说牙齿和舌头还磕碰呢,虽是吵闹了些,但有太后教育着,吴贵母妃管着,总会好的!”
暗纹横生的脸舒展了些,“哎,他们若是如你所说这宫里也能清净点儿!”
两人正说着话,却是小马公公一脸惊慌的磕绊着进来了,连一旁候着的邵嬷嬷呵斥都还没出口,他就跪地带着哭腔道:“太后,不好了!不好了!!承露殿那边,那边智王侧妃大出血!”
“什么?”太后大惊,那药包滚落在地,杜玉漱呆在一旁,大出血?下意识的向外奔去,那药包被踢的老远,溅出些许药汁,在光滑洁净的大理石地面上添了点点黑斑,犹如一只只苍蝇,让人心里极不舒坦。
“快,快,跟着献王妃!”小马见状立马跟了去,邵嬷嬷上了来,“太后,咱们、、、、、、”
老妇人在老嬷嬷的帮助下起了身,“哎,哀家记得,教过她,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低头看了看被药包敷的发红的手背,是有些疼,“咱们也去瞧瞧吧!”
因为太后宠溺秦慕华,聂贵妃升贵妃时,就被安排到了里安宁宫不是很远的承露殿,可即使如此,狂奔一刻钟对杜玉漱来说仍是吃不消,更何况跟在后头的魏嬷嬷。承露殿门口已是停了不少轿辇,杜玉漱隐约认出太医署那边的,吊着的心略微有些放下,可气喘嘘嘘进后院时,却看到宫女们慌乱穿梭,还有手上那一盆血水、、、、、、
亲慕华这一刻没了往日装傻充愣的兴致,抓在门框上的手指发白,那指尖好似都抠进去似的。杜玉漱知他定没心情搭理别人,不过、、、、、、
一把拉了他的手臂斥责道:“你在这儿作甚?”
“我、、、、、、”秦慕华看向她的眼眶微红,咬紧下嘴唇费力的吐了一个字,“等!”
“等?”杜玉漱不知为何鼻子发酸,斥道:“同我一起进去!别人如何向我不知,但,若晴定是想看着你!”
秦慕华呆了片刻,忽的捏了手,重重点头,“嗯!”
小宫女大惊,“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可两人却只顾着往里闯。寝房外间拒了不少人,杜玉漱不用瞥就知道那些摸着山羊胡的是太医署的人,看脸色都不是太乐观,心底说不出的难受,不顾侯在寝房旁的小宫女的阻拦,进了内间。
她终于明白为何不让秦慕华进来了,其实在外间就隐约闻到血腥味,踏进门口的那一瞬,那浓烈的气味更是扑面而来,一个女人,怎会有那么多血?地上,榻上,床铺上,被单上,就连床帏上,还有,还有聂贵妃的手上、、、、、、杜玉漱颤抖着呆在那里,她不敢往前,她怕碰到那些血迹,那是聂若晴的血,一脸天真烂漫,天然无公害的聂若晴,她丈夫是个傻子,自己也只是个侧妃!
“若晴?!”秦慕华三步并两步奔向床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往日那纯净透澈的大眼早没了神彩,樱桃红唇也变了惨白。
聂贵妃好似给打了霜似的,整个人都萎靡了,声音透着沙哑,“华儿,你不该、、、、、、”
秦慕华颤着手为床榻上昏厥之人理了理汗水沾湿的碎发,壮着胆子道:“还,还在吗?”
“来人,给侧妃清理更衣。”聂贵妃扶了额头,喘着气吩咐着,“这屋子好好打整、、、、、、”
“不,不在了?”秦慕华的手抬在那沾了血的被子上方,似是很想轻轻抚摸那人的小腹,可又有些害怕。
杜玉漱的心彻底的沉了下来。一个时辰以前,这对夫妇还顾盼生辉,插科打诨,为腹中小孩的性别与名字争得不可开交,这屋子很整洁,对,那从衣橱里翻出来带着母性炫耀的小衣裳还没收回去呢,这是怎么了?那是一条生命来着,老天怎么会这么狠心?两滴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捂紧嘴让自己不要呜咽出声。
秦慕华闭了眼,“是,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