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白的手端着盛满甘酿的酒杯,眼波流转,曼妙的歌声还从那殷红的小嘴中溢出,就那样站在秦慕半蹲在秦慕信的榻前。就连隔着空旷大殿的杜玉漱都瞧出了他的手足无措,当然还有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大手接过,一仰而尽。
大殿上有人开始拍掌叫好,一抹红晕从秦慕信略显黝黑的脸上显透出来。这人,原来也有柔情的时候。杜玉漱的心有些软,这种情绪,若是能永存该多好!
那边郎情妾意,这边心如死灰、、、、、、杜玉沁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生父以病为由推了这宴会,或许自己也不应该出现的。
女子舞姿曼妙,歌声嘹亮清澈,就如同那春日里的小溪水,在这温气沉沉的冬日大殿上流淌。结尾是一个高难度的旋转,看的杜玉漱眼花缭乱,如果是在后世,她一定会喊一句再来一个!有妻如此,秦慕信应是无憾了罢。
干瘪这一仗脸的辽王笑的一脸得意,倒是一旁的文德帝一张脸上带着些许微笑眯着眼打量殿上那还在微喘的女子许久。好半响,才开口言道:“唱得好!跳的更好!!哈哈哈、、、、、、”
“谢汉皇!”安柔鬓角微湿,小脸上全是喜悦。
“有赏!”文德帝大手一挥,“你现在是郡主,更是朕的儿媳妇儿、、、、、、这样好了!擢安柔郡主为安柔公主!这样,你可就是朕的半个女儿了!若是慕信欺负了你,可直接告诉朕,朕帮你收拾他!”
“安柔谢过汉皇!”安柔郡主,现在的公主欢欣雀跃,殿上之人有的惊叹,有的羡慕,有的不解:这王妃里,她的位分最高了。杜玉漱有些失神,怎么可能呢,文德帝应是尽力削减秦慕信的势力才是、、、、、、
文德帝扫视众人,目光最后停在了神态平静的秦慕信身上,沉了好半响道:“朕,也想趁着今日的大好气氛,定下一些事儿来。”
杜玉漱突的打了个激灵,定下些事儿?什么事儿?他真敢?
“大汉建国不足百年,但幸得太祖皇帝英武,仁宣帝厚德,到朕的手里才有今日的繁荣之世、、、、、、当然,还有辽王你的宏才大略,边疆和平,乃大汉黎民之幸。”
杜玉漱的手有些发冷,这殿上没人敢出声,甚至方才还谈笑王公们都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对他们而言,早已在心里定好了自己后半辈子的靠山,成败,就在那坐在最是尊贵的位置上之人的嘴一开一合之间。
“尔等平时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呵呵,朕也期望能永生不老!”长叹一口气,随即豪迈言道:“但,那不过痴人说梦罢了!朕与尔等有共同的期许,那就是朕的大汉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杜玉漱的眼眶不知为何有些发酸,心中也跟着激荡起来,这人阴险狡诈,六亲不认,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可这一刻,却又如此纯粹,他只是一个君王而已!
“父皇与大汉必定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慕信拉着衣摆站了起来,双膝下跪朝着主位上行了个大礼,殿上之人立马跟上,杜玉漱跪地,这一个礼,几乎是她进宫以来,最是诚挚的一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汉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德帝的目光一直定在那红色喜袍的壮年身上,时光荏苒,他好似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你是朕的儿子,雄姿英发,指点江山。你的狠戾,手段,都得了朕的真传,包括这一刻,你示弱的这一跪,奈何,既生瑜何生亮?大汉现在要的不是另一个朕,不在需要穷兵黩武,要的,是薄徭轻赋,要的是安稳。或许,真的是有句老话说的对,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的肉,总会比手背的多。朕,会用下半辈子来愧对你。
“东宫主位空缺,”文德帝声音些许沙哑,不过下一刻却恢复了宏厚,“信儿,你如何看?!”
殿上没人敢抬头,就连那身份尊贵的辽王都低着头品酒不语。
杜玉漱这一刻终于明白仁宣帝为何会输,不是他没有帝王的权谋,而是他的对手太强大、、、、、、若是没记错,秦慕信手中砝码之一的军权本是想先旁落到天真的亲慕淮手中,可那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却是由晋王嫡子和辅国公府的世子暂代了;砝码之二的外戚,辽王现在就坐在这大殿上,文德帝的地盘,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还有,这问题,居然是直接就给问了出来、、、、、、秦慕信,你该如何答?
你若是钟意我,我无论说是谁,那位置都是我的;你若是瞧不上我,我抢破了头,你还是不会给我、、、、、、有能者居之,狗屁!秦慕信恭敬的渴了个头,抬头平视自己的亲父亲淡然道:“诚弟品德贤良,学贯古今,人中龙凤,乃不二人选!”
可是,杜玉漱却从中听出深深的悲凉来。突然想起后世西方神话中的西西弗斯,那个周而复始推石头上山,石头又自动滚落下来的人,明智没有结果,却还是一直尽力,你以为你以退为进,那人就会怜悯你?本是亲父子,却要相互算计、、、、、、西西弗斯是被诅咒了,你们也是,那诅咒就是你们会为那张椅子耗尽最后一滴血!
你从来不说你真正的想法,是朕告诉过你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抢夺么?想来也是朕的不是,一直冷待你们母子,对,还有你一直想要的女人,朕都随便指给了他人,你是该有理由恨朕的。文文德帝这一刻有些松动,那口中之语如有万斤,这殿上之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却是那安柔或许是跪久了,微微蹙了眉头小声嘟囔抱怨着什么。文德帝目光柔和看向她,“安柔,你也是朕的儿媳妇,皇家的人了,你觉得怎样?”
“不怎样!”安柔揉着膝盖大声道:“我的夫君、、、、、、”
“安柔!”秦慕信低喝。
“你怎么这样?”安柔自个儿站了起来,“你是老大啊,皇位肯定是你的啊!在我们契丹,父王的王位也是给我大哥!还有,汉皇,我的夫君可是战功赫赫,南征北战,有勇有谋、、、、、、”
文德帝本是微笑听着的,那脸色却是越听越阴,杜玉漱叹了口气,这女子,太不会说话了!你现在说轻了是邀功,说重了,可就功高震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