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杜玉漱身处后位,一定不会这样小肚鸡肠锱铢必较,但也会抓住一切机会拿捏自个儿讨厌的人。所以,当聂贵妃召见她,含沙射影的说把她从浆洗提到正房伺候是那位的意思时,杜玉漱磕头之余表示理解,承露殿的两位皇子在外人看来,一人太过迷恋自个儿,一人却是十分厌烦她,而且那位欢喜她的快要大婚了,她一出来,必定会把这地界儿搅得天翻地覆。
“、、、、、、好好在本宫这儿当差,后面的院子你就不用去帮忙了!”聂贵妃品着香茗,上下打量着她,这么十来天没变的瘦骨嶙峋那小脸上反而添了点儿肉,看来在那地方呆的还不错。
“奴婢知道了!”杜玉漱行了福礼,退回了一等宫人身旁。这承露殿的一等宫人共有八人,都是白字辈的,白芷是其中最末尾的一人,刚转到屋子里伺候的杜玉漱就成了她的小跟班。
“对了,”聂贵妃放了茶,“说是前些日子大雪,刘昭容得了伤寒,白鹭白芷,去大库寻点儿物件表示表示。”
“奴婢省得了!”白鹭算是一等中较为得力的,虽不是陪嫁过来的,也是随着聂贵妃一步一步爬起来的。
二等宫人再不是水绿色的褙子,而是红白镶边的蓝色绣花袄裙,身侧系着两条衣带,就连发髻都变成了简单的双丫髻,披风再不是毯子似的厚棉布,而是丝质兔毛领子的。杜玉漱换上衣服的时候心底在默默的感慨,阶级是腐败的根源,皇宫相当真有钱!走在路上时却在感慨,东西真是重啊!两个一等宫人,只带了自己一个二等,东西当然是自个儿拿!而且古代人也太重视包装了吧,一个个盒子包着,若是在后世,直接那个塑料袋子装上拎走就好了!
前面的白芷一直扯着白鹭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白鹭却只是面含微笑听着不言不语。杜玉漱走在后面细看着,突然想起自个儿的“咬人的狗不叫”的理论,这就是为什么白芷虽是陪嫁,只能叫白鹭为姐姐的原因吧!
凤藻宫在整个**最是中心的位置,从承露殿到刘昭容居住的洪福苑,必然经过这凤藻宫。三人挑了小道,可是还是遇上了一行衣着不凡之人。
“奴婢承露殿白鹭(白芷)给献王殿下请安!给单大姑娘请安!”杜玉漱真是想自戳自个儿的双眼,因为手里拿着物件不能行福礼,就只的跪下行大礼:“奴婢承露殿玉漱给献王殿下请安,给单大姑娘请安!”
“哟,这不是我的五妹妹么?”单雅瞳未叫起,那个该死的秦慕白也装作没看到,杜玉漱就只得一直跪着。只见一双修福纳的金丝小鞋立在自个儿眼前,单雅瞳的声音似是黄莺初啼,“妹妹过的可好?怎么这身打扮?”
“起来吧!”秦慕白终于出了声,“单大姑娘,你不是想看看那宫中十大景么?”
“献王殿下等等可好?”单雅瞳言笑嫣然,柔柔嫩嫩的声音让杜玉漱心中一紧,这两人有奸情?秦慕白一个闲散王爷终于不甘心?拿下单雅瞳就等于拿下整个单氏啊!
“我还想和五妹妹叙叙话呢!”说着还上手拉杜玉漱的手,杜玉漱迎也不是拒也不是,“单大姑娘错爱!奴婢还得去洪福苑呢!若是单大姑娘不嫌,奴婢改日再登门道谢可好?”
“五妹妹这手、、、、、、啧啧!”单雅瞳眼里全是怜惜,“我那二哥见了该有多心疼?”
“单大姑娘抬举她是她的福气,我看玉漱你就在此同山姑娘叙话就好,差事有我等即可!”白鹭笑得很是温婉。单雅瞳本就没踩够,但看那白鹭虽是个不言不语的,看气度定是个能行事的,自个儿的事儿还未定,聂贵妃还是少招惹的好。于是惋惜的一笑,“唉,说起来也是我们姐妹无缘分,本以为妹妹定能心有所成来着、、、、、、”还揪住自个儿未应单启乐这事儿!“妹妹忙去吧!”
“是,恭送献王殿下,单大姑娘!”杜玉漱的手都有些麻了,心里有些微微的发酸,不是因为那指桑骂槐的单雅瞳,却是因为那一直毫无作为的秦慕白。无论有意无意,杜玉漱还是介意。
“你可还好?”
“嗯。”杜玉漱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白鹭问的,微微一笑,“谢谢。”
白鹭抿了嘴,“在这儿,踩低迎高,跟红顶白、、、、、、习惯就好。”
杜玉漱低了头,不是因为这个、、、、、、我活了很久了若是还未习惯,早就成了灰烬了!不习惯的,是那人的目光,不在自个儿身上。
可还未走出多远,一个公公模样的人就追了上来。
“杜五姑娘!慢行!”
白芷眼里全是艳羡:“你还有父亲惦念呢!快去罢!”只有白鹭的脸上露了点儿怜悯,杜玉漱把怀里的物件给了二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麻烦二位姐姐了!”转身对那气喘吁吁的公公行了福礼,“麻烦公公带路可好?”
应该是刚下早朝,那一身二品大员的官服还未褪下。虽是未到一月,但杜致远的背影好似就苍老了一年。
“麻烦张公公了!”杜致远听到背后的响动,还未扫杜玉漱一眼,就先塞了银两给带路的太监,直到那个太监满脸谄笑的远去时才正眼看她。杜玉漱叹了口气,“给父亲大人请安!”
“走罢!”应是这儿说话不方便吧?刚才那领路太监定是文德帝的人,不然怎会在**如此自在,想找人就找人,想带人走就带人走?
两人来到一座废弃的宫殿之前,院中的枯木几乎都越过了这青砖红瓦墙,一片萧瑟。
“信王殿下说,想让你做陪嫁。”良久,满是审度之色的杜致远开了口。
“父亲以为如何?”她从来不期望他能第一句开口问自个儿过的是不是还好之类的体己话,直奔主题,嗯,不错。
杜致远转过身看那枯枝,“那人说,两年以后会提了你做侧妃。”
“父亲是心动了?”杜玉漱心下一哂,“如若是侧妃,淮王殿下曾说过,迎女儿做正妃,岂不更好?”
“淮王、、、、、、只是、、、、、、”
“好歹还能为这杜氏一族留点儿骨血!”杜玉漱语言清冷,“这选秀还未过不是?女儿还未见着龙椅上那位,父亲可是失望了?”
“你不愿入信王府?”杜致远神色惊奇,“你太谨慎,就算那人功败垂成,那也是一方霸主!”是在说就算那信王未能继承大统,那也算是功高震主之人吧!杜玉漱突然很想笑,和这时代真是有差别啊!杜致远你个老男孩,姐多想告诉你,就算那人真真的成了天下之主又如何?重要的是,姐不喜欢他!人这一辈子,若是不能和自个儿心中之人在一起,该有多无趣?
“皇后嫉恨,若再入了信王府,杜府就真真是在油锅之上了!”杜玉漱看了他一眼,“三姐姐的日子可有定下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杜致远动了心,“如若你入了信王府,让你四姐姐给诚王做妾就好!你母亲和皇后娘娘关系不错,稍加解释定能成事!”
杜玉漱哭笑不得,深深地无力感又袭了上来,“杜致远,你清醒一点儿好吗?你四个女儿,最是看重的大女儿为何会沦落到今日还不明白?就是因为你算计太多!你真真以为这皇宫中的主子都是那菜市场上的大白菜?你看上那可就可以挑哪颗?莫说皇后会不会同意放我出宫,那龙椅上那人知道你这作为会怎样?诚王就能要了我四姐姐?还有,你的女儿,你的庶女,是人,不是木头桩子,你说嵌在哪儿合适就直接搬过去就行的那种!我为什么会入皇宫选秀你忘了?要不要我把那伤疤给你看看?”
“你明不明白,你以为能决定我的命运,其实连你的命运都在别人手中!”那眼睛里全是戏谑与冷漠,蓄满了泪水,女娃动也不动,就那样看陌生人似的瞅着自个儿。杜致远很想反驳,可自个儿也觉着无力,转过身言道:“此事你心中有数就成,你大姐姐出阁那日若是你不想,就不用回。本是不应私下会见宫中女眷的,为父、、、、、、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
杜玉漱靠了身后的宫墙,无力的看着那人慢慢离去,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秦幕信,又是你!
正迷蒙着,突然发现那破败的院子的门被风吹的吱呀作响。门上的所造就锈迹斑斑了。深宫老宅最是鬼怪出没的地方,虽是后世马列主义教育下的无神论者,可这人影儿都没有一个的地方,还是快些闪人吧!
就在她收起落寞的情绪想离去时,那微微裂开的门缝下若隐若现白色的东西。可能是雪吧!不对,凸出来了!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心、、、、、、、不是骨头,舒了口气,好似一幅残画、、、、、、诶,被积雪压着还未沾湿已是很不错了!记得这时代有这么高深工艺?定时一幅宝贵之作!画的下摆微微发黄,缺了好大一块儿,好像是火烧的。是一个仕女图吧?那女子的脸有些模糊不清,只觉着应该是美若天仙的那种,不过那双眼睛倒是还算清晰,是一双笑眼,画的极为传神。
杜玉漱忽的一愣,随即全身发冷,脚步也有千般重,这眼睛!!!天哪,不可能!像极了德妃!不,不,是德妃像极了她!或者是,德妃娘娘不发嗔的时候,温婉的时候才像极了她!她想扔掉这残画,可是更像翻墙进去看看这宫殿、、、、、、德妃和罗姨娘,还有自己的母亲!或者,还有现在的杜玉漱!这画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