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担忧与提防似乎都是多余的,简姜的生活又回到了宁静安定中来。
简姜每日认真地习字练武,写字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从狗爬体蜕变成了端正体。最让简姜感到郁闷的是,她这副身娇肉贵的公主身没有习武的天赋,在沈萧这个武学高手的指导下,再加上四个多月不间断的练习,简姜将一些基础功夫,连个皮毛都没有学会。
其实,简姜最想学的是轻功和剑。
以前生活在物质科学的时代,简姜从没想过武侠小说中的轻功和内功真正是存在的,她也只有靠着幻想和电视剧里的表演了解这些,她心中始终有个武侠梦。但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天涯与海角,正应了那句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简姜的习武之路任重而道远,可是生活还得继续。
三天后,农历腊月初六,是简姜这一世的七岁生日。
其实,简姜她自己都不记得她前世的生日到了这个时代,究竟是哪一天了。腊月初六,这一天的生辰是沈萧定下的。
简姜坐在走廊上,看着老管家齐伯招呼着众家丁和仆婢们打扫院落,布置厅堂,挂上红灯笼和大红绸,一片忙碌的景象,好不热闹!
“小姐,快进屋里去,外面到处都是灰尘,莫沾了去。”简姜的首席大丫鬟英子一边捅着廊顶上的蜘蛛网,一边催促着简姜进屋。
看着她不可开交的阵势,简姜无可奈何地挪了挪身子,郁闷道:“英子,我很无聊。”
闻言,英子转过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诧异地看着自家小姐,随后,抿抿嘴,一脸为难之色:“小姐……你要是无聊,就、就……练武去?”
大将军府里的人果然不同寻常,无聊就练武去。
简姜哀叹:英子,你才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啊,不要成天就想着练武,这种打打杀杀的暴力活动。
再看着英子那处在冬日厚衣下,都若隐若现的结实有力的手臂,简姜难过地离去:将军府,果然是个暴力分子集中窝。
简姜听见不远处老管家的一声吆喝,转过身去,看见年近六十岁的老人直着腰杆,轻轻松松地将一串大红灯笼甩上屋檐的翘角,顿时挂好了,愈发难过: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暴力。
将军府上上下下,几乎人人都有两把刷子。
据简姜在这里一年的居住史考校:将军府里除了住着沈萧、胡汉山和韩子瑜三根军中大柱外,其余包括丫鬟、厨娘、小厮、家丁等等在内的31个人,统统都是明卫,个个武功都不低,而且在大将军府的暗处,那些隐藏着的暗卫,简姜不可计数,恐怕更是高手了……这时,简姜才悲催地发现,暴力集中营里,就她一只武力值为零的娃。
并且,从今天将军府全体明卫成员出动,为她七岁生辰做准备的情形可以看出,将军府不养闲人。
如今,殷国内外暂无战乱,沈萧他们从去年回到京城后,就到京城近郊去了,即是现在大将军府里的三位军中大员,都到皇帝特派的兵营里指挥练兵去了,府中的众人平日里也是身兼数职,一遇到忙事,就要全体忙碌,府中众人忙得恨不得多长了两双手出来,就简姜无聊得连找一个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
哎!简姜郁闷地穿过内堂,边走边想着这些琐事,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三大建筑群:一进安定堂,是由一个大客厅和十几间客房组成的方形建筑,是沈萧平日里,接见军中将领和朝堂大臣官员的会客场所,布置得十分庄严有规矩。
二进就是沈萧的居所,致远阁,由大厅、寝室、书房和东西各八九间厢房构成。现在也是简姜的居住地,她就住在沈萧寝室和书房的中间那屋子里。
三进是沈萧亡妻的院子,宁静居。简姜从来没有进去过,因为那里已经被沈萧封起来了,禁止任何人入内。
简姜只是曾经站在亭楼上,远远地看了几次那一连片隐匿在郁郁葱葱竹林里的精美阁楼。那个将军府美丽而神秘的地方,那个让沈萧终身不忘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简姜一次又一次地好奇,又一次又一次地忍下询问沈萧的冲动。
简姜一路闲逛,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厨房院门口,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大厨娘九婶的说话声:“荆家嫂子,既然胡将军有话,我也不为难你了。这将军府的厨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你把自己的本分事儿都办妥帖,是没人会胡乱找你茬子的。”
“还有,你的那案子,我也听说了。多亏了我们家小姐机智,才让你们母子俩免了牢狱之灾。既然如此,你更是要全心全意为将军府办事了。”九婶的声音平平淡淡,听起来也没有多大的起伏,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简姜在拐角处偷听了半晌,只觉得这就是将军府的语气啊——威武!再后来,她终于明白了,九婶话里的荆家嫂子正是荆大娘。
转过圆拱门,果然,身上穿着青色布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九婶,正对着神色谦卑的荆大娘道:“我也不再多说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是,多谢九婶提点,妇人一切都明白。”
简姜看着威严端庄的九婶离开厨院,才蹑手蹑脚地钻出来:“荆大娘,你怎么来将军府呢?”
荆大娘看到突然出现的女童,神情一紧后,松下来:“大小姐,这厨房可是个脏乱的地方,你不能来。”
简姜走上前,拉着她的手,笑笑,柔柔道:“才不是呢,厨房是创造美味的地方!大娘,你不卖菜了么?”
荆大娘闻言,眼睛一低,神色顿时一暗:“哎,虽是六月柿案闹的,我卖菜都没了生意……坊里的人都怕吃六月柿了……哎。”
简姜心下也黯然,但是却明白:人命关天之事,当然比口腹之欲更为重要,人啊,都是听风就是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随后,简姜陪着荆大娘坐到洋槐树阴下,整理起了厨房小厮刚采买的新鲜瓜果蔬菜。
“卖菜这条路子已经被堵了,科儿又要上学交束脩和食宿费……我只好出来找散工,可是昨日我运气不好,去一家客栈询问,正碰上他们生意大忙的时刻,话都没说两句,人就被赶了出来……恰巧在街上遇到了胡将军,胡将军就让我到将军府来谋个差事,府里的厨房正差人手……”
简姜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到外面找事做的经过,明白了这个朝代的女子可以外出谋差事,像个男人一样养家糊口,虽然这样的女人少见,大多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和妇人,但是这比中国古代很多朝代的女子要束缚少得多,民风也要开放得多。
简姜放下手上拿着的一个大青椒,看向荆大娘那张比真实年龄更苍老的脸,轻声道:“大娘,别难过了,祸福相依,你以后不用种菜卖菜了也好,少操劳些,就在将军府里做好吃的,也有个定所。”
荆大娘看着孩子真诚善良的眉眼,心中又酸又暖,含泪笑起来:“好小姐……大娘、大娘……真想有你这么个乖巧的女儿……”
荆大娘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花:“瞧瞧,我这都说些什么胡话……要是被将军大人听到了,非打我板子不可,呵呵……”
简姜起身,抱住她,埋首在她的怀里,嗅着她身上好闻的皂角清香,像母亲一般的味道:“不会的,大娘人这么好……以后,我们将军府会罩着大娘和荆大哥的!”
女孩稚嫩的声音里满是信誓旦旦,惹得含泪的妇人破涕为笑:“哎呦,咱们家小姐原来还是个小霸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