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只狐狸可以没有心，那么在她的心本该待着的地方又会是什么呢？
狐狸的心，七窍玲珑。就跟蛇的胆一样比内丹还要重要，修为没了，还可以再练，可若是心被毁了，就不能活。所以当初小倩投诚时，主动献上自己的心，让姥姥蕴养，以示忠心。
“就算你可以没有心的或者，可这里就你和宁采臣两个人，你有什么把握逃出去？”姥姥摆弄着修长的指甲，漫步尽心地说道。
“姥姥，这老胳膊老腿追的上吗？管您叫姥姥，那是敬老，今天小倩若是不为姥姥松松着快生了锈的骨头，您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银鞭急射出去，如闪电一般，划破空气，竟是朝姥姥脸上抽来。
平静的脸色下，陡然爆发出冲天的威势，姥姥被激怒了。要知道女人都怕老，特别是像树妖这样的老妖怪，活了几千年了，却越发注重自己的容貌。否则也不会故意用浓妆来粉饰华贵了。
小倩每句都提她老，再看小倩年轻纯洁的美貌，叫姥姥如何不怒。可这也正是小倩的目的，一怒就会一乱，一乱就能浑水摸鱼。再强悍的敌人，在方寸大乱之间，总会露出破绽的。
没等长鞭袭到姥姥跟前，不知又从哪里闪出一道银光，皓腕一抖，方向竟然是织锦。还没等织锦做出反应，便被长鞭抽得倒飞出去，狠狠摔到一块巨石上，那巨石也似承受不起这一砸，轰然碎了开去。
倒在血泊中的织锦，剧烈的惨叫声从林子里一层一层地传递出去，震得人胆寒。
待姥姥反应过来已是迟了，“姥姥曾教过小倩，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即中，不给对方留任何还手之力。小倩学得对不对？”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态。两个聂小倩，异口同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怒极而笑，“小倩学得好，只是姥姥还说过，凡是一定要留有后手，才能在关键的时候，给敌人致命的一击。你那么快就用了你的分身，可是觉得姥姥当不起你这一招啊？”华丽的衣袂翻飞着，四周的所有植物，好像都活了起来，狰狞的枝杈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蔓延开。又渐渐呈合围之势，将小倩和宁采臣包围起来。
“树妖夫人，手下留情，绕我徒儿性命。”一旁，宁采臣的师傅，径直冲入包围圈，欺身来到宁采臣身边。可就在此时，袖子里‘叱’地一声飞出一道冰刃，近距离地划向宁采臣的胸膛。
幸而后者早有准备，自听到那声叫唤起，就施起了法决，一道金系的防护罩，升起堪堪挡住了，那一刀。
“你虽满口仁义道德，却从没做过一件好事，要我如何信你？”两道法术同时碎去，宁采臣掸了掸衣襟上本不存在的灰尘，道：“你无非是怕我，落到树妖手上，抖露出你干的好事吧。”
对方面色铁青，恼羞成怒道“树妖夫人，你我联手杀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完，就着自己全部的功力，狠狠地打向宁采臣，宁采臣动也没动，像是早有准备是的。可就在这时，燕赤霞冲了上来，恰好挡在宁采臣，接了那一掌。
“师傅，不要。”脏腑受损，一大口血就这么喷撒在他父亲的脸上。
“燕赤霞，你怎么？”宁采臣被那些血惊呆了。
“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兄弟。”断断续续的口吻，一点也不像，昔日那个，整天只知道斩妖除魔，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似的燕赤霞。
天知道，自己曾经有多嫉妒他，有一个宠爱自己的父亲，被保护的完好纯净的心，还有随时随地都可以挂在脸上的发自内心的笑。于是，起初宁采臣恨他，疏远他，甚至害过他。可是最后还是被他阳光般的笑折服，所以自己也做了和他父亲一样的决定－－保护他，不让他知道自己黑暗的一面，可没想到当他知道了这一切以后、、
燕赤霞，你又知不知道，“我这辈子，也只有你这么个兄弟。”
“兄弟？可你却害了他。”陷入癫狂的燕有德，满脸儿子的鲜血，显得狰狞又可怖。“是你害死他的，是你害死我的儿子。”
“爹，你收手吧。”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显示着说话的人所省不多的生命力。
“霞儿，你终于肯叫我爹了。”已经看不出，他的表情是不是在笑了，“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是认同你爹的对不对？霞儿，你要好好的。你还要更爹去灵界，到了那里，爹就可以得道成仙。爹会好好保护霞儿的，爹去抓好多好多的妖精，逼她们害人，然后让你来杀，好不好？”
“哇”地又是一大口血用了出来，燕赤霞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宁采臣，“兄，兄弟。原谅，他。”似是回光返照般双手死死地掐着他，宁采臣明白，自己若是不答应，燕赤霞是不会走的安心的。
看着燕赤霞的眼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好像是夙愿达成般，眼睛渐渐失去焦距，瞳孔放大，没了呼吸。只是手还死死抓着宁采臣不放，像是要提醒对方履行诺言似的。
而另一边，姥姥的包围圈已经完全形成，小倩冷冷地注视着这一边，像是没看到似的，完全忽视姥姥的气势汹汹。
“你们以为，你们还能走得掉么？什么原不原谅，姥姥送你们去地府谈情去。”催动发觉，一根根藤条，向圈内的几人抽了过来。
“是吗？”长鞭舞出一层银网，轻松地挡住了那些藤条的抽打。
另一位小倩，抖动着长鞭，横扫向疯疯癫癫的燕有德。突然受到攻击的燕有德，一下子清醒过来。对间接害死自己儿子的宁采臣和小倩恨到了骨子里。
“聂小倩，你别以为，他是真的爱你，他只不过是受了我的命令，来骗你的七窍玲珑心。既然你根本没有心，他很快就会离开你的。”燕有德一下子变得很有条理，“你若是不信，可以回想一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容易被吸引，我告诉你，他是纯阴体，继承了那乱伦老鬼的邪功，只有不断伺候那些女妖，吸取阴性的真元才能存活。甚至他父亲的侍女都碰过，是不是特别的贱啊，天生就是没人要的贱种。”
‘啪’地一声，仿佛是一道惊雷，连空气都爆裂开来。“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小倩的那一鞭，差点儿将他的魂魄直接抽散。
宁采臣只是拖着燕赤霞的尸体，低着头，没有看小倩。
“和我动手，都敢不专心，是不是太不拿姥姥当回事儿了？”
“那是自然，我和你，不用动手，你就已经输了。”小倩信誓旦旦。
“虚张声势。”姥姥用不削来掩盖心底的不安，事到如今，姥姥算是看出来了，一只唯唯诺诺的聂小倩绝对不简单，这潭里的水深的，已经不是自己能测得出来了。姥姥现在甚至怀疑，小倩是不是真的只是金丹期的修为，金丹期能撑那么久吗，自己的真元都消耗了将近大半，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对了，是她的银鞭，恐怕不只能伤魂魄那么简单，一定另有玄机。
“姥姥曾问过小倩，有没有养灵兽，小倩说养了，还请姥姥拿着和自己的心一起蕴养，姥姥可把它养好了？”迷人的微笑在小倩的嘴角绽放，“还是出来，给我看看吧。”
‘啵’姥姥的胸口破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洞，一只巴掌大通体洁白的玉蝉钻了出来。姥姥嘴角抽搐地看着那蝉儿缝补着自己刚刚被她撕开的皮，嘴里一边道“主人，喊人家出来干嘛？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看人家是不是白白胖胖的健康多了。”挥挥那透明的翅膀，像是在邀功似的。
姥姥青筋都爆了出来，一甩袖子，想狠狠甩走这个恶心的东西。谁料那虫子很机灵，竟是一躲，飞到主人那儿。还念叨着，“不才住了三百年吗？小气鬼，幸好人家把子子孙孙，留那儿了，否则多亏啊。”
“你，你居然、、”姥姥又是愤怒，又是惊慌地指着小倩。“啊”好似万箭穿心之苦，真元在一点一点消失。
“不，不要，我是，是、、”姥姥处于痛苦于犹豫之中。
“是什么？”
姥姥一惊，“你是为那个来的？”脸色一变，“哈哈，怪我，怪我识人不明，看错了你。不过你所想要的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只有手上没沾过杀戮的人，才能进入那里。我死了芬陀利华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说完，引了一根木刺，刺死了自己。
“我们走吧。”
回到洞府
睁开眼睛的小微，已回复了人型，第一件事，就是找小白。你在哪里？拜托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回想蛇窟的一幕幕，已经不再害怕，只觉得屈辱，那老鬼不仅抽了自己的鲜血，髓液，还取了自己身上的一块皮，剪了自己的指甲还有一缕头发，要不是小白拼命阻拦，他甚至要取、、、
小白，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你做到了。所以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死，等下一次我、、
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她看到小白了，这丫的自己还未他担心，他竟然在这儿，津津有味地躲在这儿看人谈恋爱？等等姐姐说了什么？
小倩从后面搂住宁采臣，却被挣脱了。
“为什么？”
“我，会伤了你，没听懂吗？”痛苦而又沙哑的话。
“不会。”
“会的，因为我”脏，不想再看小倩的脸，不想再听她说的话，向外面走去。
“是不是要我去勾引很多男人把自己变脏你才肯要我？”很认真的语气。
“不，不可以。”立时慌了手脚。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教过我吗？我会的。”
小微冲了出来，“姐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指着宁采臣，“他是个骗子，他不是真正的‘宁采臣’，他是，是穿越来的。”
见姐姐只盯着宁采臣，看都没看自己，小微更是焦急。“姐姐，不要相信他的话，他爱上的只是聂小倩这个身份，不是你。如果换一个人叫聂小倩的话，他也会爱的。他只是因为知道，知道倩女幽魂这回事。”
小倩转头看着小微，“原来，你们那儿管我的爱情叫这个名字，听上去很美，可为什么叫‘魂’呢？我还没死啊。小微，你说他是穿越来的，你不也是？他不是真正的‘宁采臣’，那你是真正的‘聂小微’吗？”
“姐姐，你、、”小微瞪大了眼睛，震惊中带着恐惧。
“有没有前世的记忆不重要，你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替真正的聂小微活下去吗？不管他以前是谁，现在的他就是宁采臣，我爱的是这个人。他如果只是爱上的是‘聂小倩’这个身份的话，那我就是聂小倩，天下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再叫这个名字。同样，只要聂小微需要姐姐一天，我就是你的姐姐，不管是不是叫聂小倩都好，反正我会爱你。”
宁采臣一把抱起小倩，“是你，一直都是你。不管你叫什么？”小倩回抱过去。“那可是你说的，不管我是妖是人，是神还是蝼蚁，只要是我，你就爱。”
小微哭了，上辈子怎么没看到这么好看的版本的倩女幽魂。
“我是一个失败的宁采臣。我自出生就在和命斗，可从没赢过。我是一个受诅咒的人，我身上的毒，联系着我和织锦的生命，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是连寻死都做不到。”
难道，这个人就是基因遗传的那个意外？那个老鬼的终结者？小微心里想着。
“我知道，所以我才饶他性命，我要你活，不是死。”
其实受诅咒的又何止是你一个呢？我也在和命斗，可惜也从来没赢过，我是一个非死不可的人，我也恨过，怨过那本害人不浅的功法，甚至伤害过我最亲的妹妹。可是最后我顿悟了，如果我的人生注定是要牺牲掉的话，何不去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呢？白狐，为情而生。命，不能逆，那就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