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蜷缩在马车的一角,他的手足均被几根粗大的锁链缚住,额上几缕乱发垂下,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庞。
景箫和绮笙对视一眼,两人也都没想到车内竟是这样的状况。按着他们的猜测,车内多半是几名女子,可眼前这一个,虽然看不清脸,从身形上却也能判断出,明明白白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绮笙毕竟是姑娘家,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上车去看一个****的少年,便略略退后几步转过了身。景箫则吩咐福林回到自家马车上取来一件干净的长袍,自己拿着上了车。
那车厢是全钢所焊,几无缝隙,在三伏天里简直就如蒸笼也似,站得远时还不觉得,此时一登上车,景箫便立刻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那车厢也不知已封闭了多久,空气极是浑浊窒闷。
景箫低头仔细观察着那少年的状况,越看越是眉头紧皱。
那少年早已昏迷不醒,浑身上下处处可见鞭笞留下的伤痕,伤他的人下手极重,每一道鞭痕都入肉见血。伤口未经任何处理,在如此高温下被关在密闭的钢铁马车中一路颠簸,许多地方都已感染化脓。铐住那少年手脚的锁链都是精铁铸成,粗大牢固,另一端被焊死在车厢的底板上。显然这些沉重的锁链便是为何仅有一人的车厢竟能在马儿暴躁不堪时没有丝毫晃动的原因了。
景箫伸手从靴子上拔出一柄短小的匕首,在一节锁链上用力划了几下,却只留下了几道极浅的印痕。他将匕首插回靴中,把带上车的袍子展开轻轻地盖在少年身上,扭头朝外喊道:“小笙。”
绮笙闻声上车,低头看清少年的模样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自他们兄妹一同来到大秦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惨状。那少年失血过多,伤口又被细菌感染,此时已经接近休克状态,若不是他们将车拦了下来,再有一个时辰,便是神仙也只能回天乏术了。
景箫指指少年身上的锁链:“打开,快。”
绮笙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也不多言,用身子挡住外面众人的视线,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塞进少年左脚上脚镣的锁眼里,来回捅了几下便听见“咔嚓”一声轻响,景箫早抓住了脚镣的另一边,将少年的左脚轻轻移了出来。兄妹两个配合默契,不一时便连挪带搬地将锁链都取了下来。
“你们俩,上去把人抬下来,千万轻些。”绮笙跳下车,随手点了两个护卫吩咐了,又着人去将已重新套好的马车驾过来候着。那边景箫则走到车厢前面蹲了下来,不知在观察些什么。
绮笙分派完任务便也走了过去,蹲在景箫身侧轻声问道:“是什么原因?”
景箫伸手指了指面前从车辕上垂挂下来的一条革带,同样轻声答道:“这是原来绑在马身上分担拉力的,被人扯断了。”
绮笙这时也看出来了,她一直觉得这车上两匹马的突然脱缰十分可疑,现在看来果然是人为的。那人将车厢上与两匹马相连的革带弄断几根,剩余的革带因承受的拉力瞬间增加,无法承受马车的加速度,也跟着断裂,两匹马没了束缚便脱缰了。
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兄妹俩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他们是知道这种革带的韧性和结实程度的,那么,刚才那个人……绮笙回头看看仍然在几丈远之外的地上躺着的那个落拓男子,又转回来望着景箫,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会在危急时分出手拦下马车,便必然不是心地险恶之辈,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才隐藏实力,这个人,必须拉拢!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回到陆府时天已擦黑,陆老太爷和陆仲善夫妇早已从事先赶回报信的护卫处问明了事情的大略。陆老太爷和陆仲善听说景箫兄妹没有受伤便都暂且安了心,只许氏仍担心得一双美目中泪水涟涟,生怕那护卫说的不尽不实,自己的一双儿女吃了苦头。
兄妹俩一回府便先派人将昏迷的少年和那深藏不露的中年男子分别安置在了竹风院的两间客房里,自有下人将半路便已派人快马去请来的大夫带过去为二人诊治。景箫和绮笙吩咐了几句,便先往主院行来。
陆老太爷和陆仲善夫妇早已等候多时,许氏一见二人进屋便扑了过来,边掉眼泪便上上下下地仔细瞧了好一会。绮笙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心中温暖,也就站着一动不动地任她看了半天,直到陆仲善轻轻咳了一声,许氏才抹着泪坐回了原位。
景箫和绮笙对三位长辈行了礼,不待三人发问,绮笙便主动开口,将出了阮府后如何撞车,如何发现对方马车有问题,如何见到马车撞上那中年男子,如何审问车夫,如何救出那受伤的少年,又如何将两人都带回府来救治,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都说了一遍,当然,略过了她自己用铁丝开锁和那中年男子身怀武艺的片断。
她口齿伶俐,语音清脆,不一时便将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
陆仲善听完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光天化日之下,京城承平之地,竟还有作奸犯科之徒胆大至此!”
陆老太爷则沉吟了一阵,问道:“你们发现那少年之时,他已然受伤极重,那马车竟还是封闭的?”
绮笙点点头答道:“对,马车六面都是钢板,就是未受伤的普通人,在今日这般烈日暴晒之下,在里头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陆仲善道:“如此看来,抓住那少年的人不像是勒索求财,倒似是仇怨所致,要置那少年于死地?”
陆老太爷琢磨了一会,慢慢说出心中的疑惑:“袖儿胡同那处,恰好交汇了许多通向不同府邸的岔道,那戴斗笠的人要车夫将车停在那处,却是何意?他竟不怕被人看见车的去向,最后那少年的家人追来么?”
一时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思考起来。
“不对!”景箫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猛地抬头说道,“那人是要嫁祸!”
“哦?”陆老太爷奇道,“说来听听。”
景箫严肃地道:“那人头戴斗笠,又找了一个陌生人来赶车,说明他十分谨慎,不希望别人知道是他或他背后的什么组织抓的那少年;又说路上不能让人看车内的东西,则是不希望那少年被人发现救走;停车在袖儿胡同,说有人会去接车,这也不可信,他这般对待那少年,显然是并不在乎他的性命,那么又何必派人冒着被路人看见的危险,去将那车接走?因而,那人本就没打算让这少年活着,而是要生生将他折磨致死,待到这少年的家人亲朋寻了来,发现他惨死在袖儿胡同处,好嫁祸给附近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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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ˉ(∞)ˉ)0嗅到了阴谋的气息有木有~喜欢请点击推荐和加入书架~~飞吻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