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街市

河风送爽，船歌相伴，碧色的柔波漾漾推送着小船行了半个多时辰，将近午正（12点）之时，来至一处极为开阔的水面。艄公站在船尾，一面撑着竹篙一面向绮笙几人介绍道：“这儿是秦淮河上最接近皇城的一处水面，众位向西边看，那一座顶高的光闪闪的殿堂便是皇帝老爷日日上朝的地方。”

几人依言看去，果然见到水天相接处一片宫殿拔地而建，地势由外向内逐渐升起，正中一座至高的大殿，便是整个大秦版图上最为辉煌庄严的建筑——正乾宫。景箫和绮笙曾听陆仲善提到过，“正乾”二字取的是“正乾坤，清宇内”之意，此时远远望去，似乎感受到了大秦的权力中心自那座宫殿向四周衍射而出的威压。这种感受与从前他们参观故宫紫禁城的感受不同，紫禁城早已静默了多年，其中漂浮的是一种历史和文化沉淀的厚重，而大秦的皇城中日日上演着政令民生，这一种真切的高峨和威仪，令绝大部分人不由自主地便会生出一种臣服感，这正是皇权的威严所在。

日已近午，看了半天江景，三个人都有些饿了，绮笙便让福林和小六将府中带出来的糕点摆在船头固定的小几上，她与景箫谷凝三个席地坐在几边，且谈且吃，很是舒逸。

又过了一阵，河道时宽时窄，已入东南城区，两侧的景致比之北城有了明显的不同，下九坊中有四坊建在这一区中，岸旁的妆楼大多不似上九坊那样华丽精致，却造得各富特色，看起来也颇有意趣。南城中平民百姓比北城多得多，三人见岸上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商量了一阵，便让艄公将船靠到一处浅水小码头停下，急急上岸游玩去也。

临水不远处便是闹市，人流熙攘的街道两旁搭着许多摊棚，摆满了种种货品，从女儿家喜爱的珠翠钗环，胭脂香粉，到习武者所用的剑戟斧矛，枪盾匕刀，还有各色书典画籍，瓷器古玩，竹灯草帽，当真是琳琅满目，应有不应有的都尽有了。

绮笙虽然是作少年打扮，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购物狂，远远看见这许多货摊，激动地嚷了一声便想直冲过来。景箫一把拉住她，毫不客气地在她头上敲了个爆栗，鄙视地低声道：“瞧你这点出息，后面跟着这么多人呢，你面子不要了？”

绮笙嘴角抽了一下，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抬头低声回道：“哥，你也知道后面这么多人啊……众目睽睽之下你这么敲我头，我还想要面子行吗……”

景箫无所谓地一耸肩，摊着手道：“那不能怪我，谁让你一副饿虎扑羊的架势，看见货摊眼睛都绿了。”

绮笙怒，想反驳又没话可说，只好握紧小拳头示威似地冲景箫挥了挥，想了想又狠狠瞪他一眼。一边的谷凝看他们吵得有趣，几次想笑，但见绮笙脸色臭臭的，又怕自己笑了她要生气，好悬才忍住没乐出声来。

三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地过来，这边众摊贩眼尖，早注意到当先的三个少年岁数虽小，却衣容考究，气质不凡，身后又跟着四五个作家丁仆侍打扮的人，便知必是哪一家的少爷公子出来游玩，这样的主顾向来生意最是好做，当下便都卖力地吆喝起来，一个个将自家的货品说得天花乱坠。

第一个摊铺是卖团扇的，摊主是个长着两撇八字胡的小个子男人。他见景箫一行人都是男子，原以为不会有生意了，正自遗憾，就见其中一个少年朝自己的摊面直奔过来，心中一喜，赶忙清清嗓子站起来推荐。

过来的那少年当然是绮笙扮的，她粗略地将摊上摆的团扇都看了一遍，见净是些宫廷仕女、四君子、富贵花之类的图案，没什么新意，正要走向下一家去，却忽然听见了摊主说的一段话：“这位小公子，我这团扇都是照着宫里最新的样式扎的，绝对漂亮实惠，质量是极好的，送人或是当作壁挂都是最好不过……”

绮笙脚下一绊险些摔倒，走在后面的景箫忙一把扶住她，提醒道：“当心点。”绮笙没空答他的话，一站稳便急忙转身，双眼亮晶晶地对那八字胡摊主道：“若是买了夏日里用，倒也不负恩泽？”

“哈？”八字胡没想到已经要走的绮笙还会转回来，一愣，张口结舌地问道，“什什什么？”

景箫在一边瀑布汗流到内伤，见绮笙一脸难以掩饰的失望，忍笑拍拍她的胳膊，道：“走吧，不是老乡。”

绮笙点点头，郁闷地道：“我还以为他用的甄嬛体，原来是巧合啊……”

景箫终于忍不住喷笑，谷凝莫名其妙地看着兄妹两个，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经过第一个摊子乌龙事件的打击，绮笙的兴奋度褪了不少，三人便一边逛一边随意看看街两边的货物，遇到想要的就停下仔细瞅两眼，可有可无的便不停步直接走过。只是他们都是第一次逛这大秦的街市，好奇心驱使之下，虽已刻意控制，却仍是不一会就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玩意，全交给后面跟着的几个护卫拿着。用绮笙的话说，既然有搬运工在，那是不买白不买。

一时三人走至一个卖兵器的摊前，摊主是个高壮的黑脸男人，赤着上身，一双胳膊筋肉虬结，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一座铁塔也似，说起话来声音也跟打雷似的：“各位公子慢看，俺这都是上等的兵器，虽比不得老杨头金字招牌的东西，却也差不了多少。”

景箫翻拣着几件小巧的兵器，饶有兴趣地问道：“老杨头是谁？”

“便是城西那老铁匠，”铁塔隆隆地说道，“皇城里数他打的兵器最好，俺是心服口服的，不过俺也不是吹牛，他的东西排第一，俺的便能排第二了。”

“哦？”绮笙伸手拿起一把颇为趁手的匕首颠了颠，笑道，“那我要试试啦。”

“行，随便试，坏了算俺的。”铁塔豪气地一挥手。

绮笙对这粗犷爽朗的汉子很有好感，闻言便将手中的匕首抽出，对着阳光看了看，又捡起地上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打个对折握在掌中，另一手便拿着匕首伸进去一挑，麻绳应手而断，果真称得上锋利二字。

“哎呀，”这一下绮笙倒真有些惊喜，赞道，“真的挺不错啊。”

“那是，俺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从不吹牛。”铁塔挺了挺身子，举起一只陶钵似的拳头往自己胸口砸了几下，很有些自豪。

景箫和谷凝见状，也都挑了自己趁手的短兵器。景箫的同绮笙一样，也是匕首，不过是一模一样的两把，方便藏在两边靴子里的，谷凝则找了一柄钢刺，握在手中大小长短都十分合适。

三人先前在船上并没吃太多点心，现在逛了一阵，都觉得有些饿了，付清了款子后便向铁塔摊主打听，哪里有茶馆酒家之类可供休憩的地方，听说南城极有名的一家来归酒楼便在附近之后，便兴致勃勃地往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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