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肆的,我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命运跟我开了个大玩笑。沈伽蓝说三年前救我的不是他,那只是五姐告诉他的。我不怨五姐,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可是他不告诉我该有多好....
入了夜的无恒,不复白昼里的喧闹。而我在这繁华的街上,看着人海茫茫一时间迷了方向。我想这个时候有大姐在就好了,可是偏偏就我一个。
我坐在桃花庙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求姻缘看桃花灯的人,看她们笑得幸福开怀,我觉得一阵失落。那年我砸中的那个人是否安好。我自六岁起,悟了十年,都没悟出我究竟是要干嘛的。
“我想着你就在这里。走吧,跟姐姐回家。这么晚了你不饿我可饿了。”一串冰糖葫芦出现在眼前,我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一口咬下一个裹了厚厚糖稀的山楂,先前觉得甜腻的不能行为什么现在这么酸?
“真酸,五姐,你就不舍得自己给我做。外面的都很酸。”我喃喃的接过那串糖葫芦。
“以前你还觉得这些小贩做的甜,怎么今天觉得酸?”五姐挨着我坐下,把我搂进怀里:“吃完我们就回家。很酸么?”
我望着着裹了一层晶黄色糖稀红彤彤的山楂果,上面还发着糖稀的香甜,五姐肯定是让他们现做的。“酸,很酸,酸倒了牙齿了。”大姐和五姐最喜欢用冰糖葫芦来诱惑不开心的我了。可事四姐就是拦着不让我吃,说外面做的不干净,怕我生病,百般阻挠。我们俩就经常在花园里你追我赶的抢着一串糖葫芦。
偏厅里,好像除了大姐和今天出门的四姐不在以外,人都到齐了,还意外的多了三个人,陈墨枫在这里不奇怪,奇怪的是沈靳彦和沈伽蓝。五姐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别冲动。“爹,我们回来了。”五姐笑着迎上去。
老头子看了我一眼嗔怒道:“真是越发的没规矩,女孩子家的,出个门就不知道回来了。这都过了用膳的时间了,全家人都还要等你。”
我低着头不答话,更不想看见沈伽蓝和冷容卿的脸。
“爹,算了,回来就好,用膳吧。”二姐出来打了个圆场。三姐拉我坐下。等人都坐定了,我这才发现五姐和沈靳彦在一起,冷容卿和沈伽蓝在一起,爹的右边是二姐,左边是三姐。这位置排的不就是生生来打击我的么?
三姐在桌下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俯过身去,听得她耳语:“你看,陈兄在你旁边坐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句话生生让我有了拍桌走人的冲动,前提是三姐可以先放开她死死拽着我腰带的手。
“老夫我是想,等妤儿的婚事办完了,再让卿儿和沈二少爷定亲。”老头子举起酒杯,先干了。得,老头子,你是长辈本就是你说了算,何必在拿出来询问我们的意见。你这是让我不痛快啊。
我本不会喝酒,可是真是气结,老头子并非不知道我的心思,却这样安排。一仰头便干了一杯菊花酿。清苦的味道过后便是一股香甜。我从未喝过酒,原来喝酒是这般好受。我倒是明白了几分诗中所说“借酒消愁”,可我却忘了下半句“愁更愁”,愁不能遣,而且日增。
“霜霜,你这可是在品酒?”陈墨枫举着酒杯看着我,一脸的好奇。
“我在喝酒。”我纠正他。
“你将酒当成水来喝,明天估计就起不来了。”他唤下人斟了杯茶换给我:“听话吧霜霜。”
我是不愿意喝那些苦涩的茶水,我希望喝酒一醉解忧。其实想想看我人生并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我喜欢的人而已。不就是多了个姐姐要了我不要的破鞋。我有什么可忧愁的?这样一想,我倒是看得开了。我觉得我为人甚好,想的开。
我还是很顺从的结果茶盏。“爹,你看小霜儿这会儿子怎么这么听陈兄的话来?”三姐开始话中有话:“我觉得小霜儿也是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该与她也说一门亲事?”
五姐闻言望了我一眼,神色复杂。我报之一微笑,示意她安心。
老头子干咳了几声:“霜儿还小,我倒是想留她几年。”
我头重脚轻的准备飘忽回房。三姐拉住我:“你还是赶紧的问老头子叫一声爹吧,你看你不叫爹他都不打算让你出嫁了。难不成你向像我们这般?”看她神色一脸的堪忧。我倒是觉得无所谓,正应了一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我都不急。
她看着我迷茫的眼睛,只能挥手作罢:“得了,我是庸人自扰,皇帝不急太监急。成了,蕊儿,看着她点,让她回去睡吧。”
我是想在宽慰三姐几句,叫她别担心的,无奈这个眼皮子打架真的睁不开了。梦里头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用他冰凉的手摸着我的头,轻声道:“哪家的姑娘像你这般?”似曾相识的背影,唯一不同的就是那语气冷了不少。
“我瞧着她正做着美梦呢,你也别叫了,这醒酒汤就端回后厨去温着,什么时候醒了就给我喂下去。”五姐的声音响在耳畔,真是讨厌,人家正做着和那个肉垫子的美梦,你来打搅什么?想抬手手无力,想张嘴又发不出声音来,想睁眼看看她,却也是枉然。索性继续睡。
我也不晓得我睡了几天了,反正是让蕊儿哭醒的。“你哭什么,我这还没死呢。”我睁开眼看站在床边的她。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大小姐出事了....老爷一口气没喘上来,背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这会儿子府里正乱着呢。”她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我。
“大姐她...出什么事情了?”我一时间慌乱了。怎么我才睡了几天再醒来一切的一切就不一样了,我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六姐,沈伽蓝不是救我的那个良人,大姐现在又出了事情,老头子昏迷不醒。
“大小姐...失踪了。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失踪了。四小姐回来说凶多吉少,只在大小姐失踪的地方找到家丁的几具尸体……”蕊儿抽噎着。我忽然想起那个黑衣人送来的玉佩,原来那不是大姐要回来了,而是大姐永远不回来了。
我眼泪直接冲出眼眶,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知道那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大意,若是我把玉佩交给五姐或者三姐,都能早些去找找大姐,那说不定是大姐送回来的求救。是我的愚笨害了她,害了我最亲的人。如今也害的老头子昏迷不醒。
我抱着被子缩成一团,自枕下拿出那只荷包,我昨天还在想等大姐回来要她给我讲讲路上的趣事,要她带我去泛舟,要她晚上给我念故事,吹笛子给我听……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奢望。
以后再没人听我碎碎念,讲心事,再没人在我做噩梦的时候第一个抱着我的人了,我以后的人生里就再也没了大姐的影子。大姐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却什么也没为她做过。我是最没资格为她哭的人。
我才发现,原来我是这般自私的人。只一味的接受亲人对我的爱,而我却丝毫未付出过什么。
我路过她的窗前,里面景物依旧,可是缺少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抹淡淡的笑容。如今,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泪水模糊了儿时有她相伴的记忆。是一场梦吧?我还在梦中么?如若是梦请让我早早的醒来,可是,这次要永远在梦中了……
“他……怎么样了?”我赶到老头子的房间却见几位姐姐都坐在房中,脸色各异。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霜儿,你是不是早就拿到了大姐的玉佩?”三姐语速极快。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我没有打算说出来,难道是蕊儿?不,也不可能。
我无意间瞥见了六姐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我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四姐悲痛欲绝:“霜儿,你为什么不早些拿出来?你可知大姐到现在还是生死不明。”
“我...四姐,我以为当时...大姐..要回来,我真的不知道。”
“别埋怨了,现在不是在追究谁对谁错。应该去找人才是关键。”五姐终于发话。“让她去看看爹吧。”
我从来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那个老头子。我也丝毫没有发现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脸上被岁月刻下的沧桑印迹这么明显,花白了的头发,我知道他是我爹,可是我对他总有一股深深的芥蒂,却不知从何而起。他待我这般好,也许真是爱我这个女儿,即便我以前怎么惹事,怎么气他,他都能容忍。而我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可是我现在好像忘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有一天终会厌倦了我,抛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