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看着大傻黄憨憨傻傻的样子,那圆鼓鼓、肉呼呼的大脑袋瓜子,引得她走到大傻黄的跟前,蹲下身用手抓了两下它的肥脑壳,心道:你说这挺好一孩子,愣让四月他们给带成了个贼,真是得。
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的问出了口:“它偷钱都是你们教的吧?”
“嗯?”四月好象才发现落雪就在自己身边,有些惊诧的微微一颤。
这个反应让落雪觉得多少有些过,自己怎么说也跟你打过几次交道,还不至于陌生到惊悚的地步吧。
转瞬,四月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哦,那也是它的悟性好。”很平常的话,可语气中却透出一种生硬的紧绷感,这让落雪又有些纳闷,以前跟他说话从来都是嬉皮笑脸没有正形的,怎么这次回来转了性了。
“头回听说偷东西是悟性好。”
“…………”
半天无人答,落雪停下折腾大傻黄的手,扭过头看着又闭上了眼睛的四月,只觉得他在自己望向他的一瞬间,好像身体僵硬了一下:“喂,你在想什么呢?我过来你都没发觉。”
“没什么。”四月缓慢的睁开眼,再次看着面前晴朗透彻的蓝天,感觉就象一伸手便能触到一般,神态也变回了那种欠揍的玩世不恭样,可落雪却不经意的瞥见他的双手正在紧紧的握成拳头。
落雪歪了下嘴,抑制住想再往深处探寻的目光,毕竟那样很不礼貌,“你们把大傻黄侍候的可真好,看这一身肥膘长得。”落雪手不停的接着揉搓着大傻黄的肥脸,却用眼角余光观注着四月仍然僵硬的身体,那绷紧的手臂半刻也没有松驶下来过。
“那是他自己会做狗的功劳,哪里有什么人侍候。”四月懒散的淡淡道:“我们都一样,从小都是在自生自灭的纯天然环境中长大,自然活得是心宽体胖。”漫不经心的语气,带着股说不出来的轻松,可那望向天空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深邃。
落雪抚摸着大傻黄的手,停在了半空,对于这句半玩笑的话,她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静静的看着大傻黄眯缝成一条线的小眼睛。
自生自灭……
心中唏嘘间,落雪扭过头更仔细的打量起四月,今天他是怎么了,连自己都能觉察出他那故作轻松的表面背后,分明在强压着某种来自心底的巨大压力,可就在刚刚他还没有如此,怎么自己一走近,他就……
是因为自己吗?落雪在意的低头看了看,没什么不妥啊,自己跟两个月前遇到他时一模一样啊,那是自己的问话有毛病吗?回想一下,也没什么不对的啊。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承认,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落雪斜睨着偷偷又瞄了一下四月,他的双手还在紧紧攥成拳头,这下她可皱起了眉头,那手分明已被他握的青筋暴突,根根血管在皮肤下都清晰可辨。
刚想问,就听到有人在喊,“落雪你在这干么呢?快过来。”远处传来白小纤的声音,她正站在院子的门口处,不停的向着落雪招着手。
“没什么,我一会儿就过去。”落雪虽转身向着门口,可眼睛还在注视着四月,她还想多问他几句,因她想知道他的不寻常是为了什么。
白小纤快步从门口走了过来,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落雪,就向外面拽。
被她使劲拉起的落雪,目露不解的睁大眼睛问道:“怎么了姐?”
白小纤用手轻捂着口鼻,拖着她道:“离那些乞丐们远点,没闻到他们身上的那股味嘛,跟他们呆久了,怕连你也快要被熏出味了。”说完,就真得向着落雪身上嗅了嗅:“恶……”白小纤咧着嘴,马上放开抓着落雪的手,头也不回的快步先走了。
“嗯?”落雪疑惑的站在原地,呆望着白小纤不停闪躲乞丐的背影,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味啊。又想想,刚才在四月的身边,也没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啊,想到这,下意识的转回头看向身后的四月,却发现他已坐起了身,正似笑非笑一脸坏相的瞅着自己,这才发觉刚才二姐说话毫不顾忌,声音大到能让四月听个分明,顿时是一阵的脸红,忙转回身快步的跑向吴名与白小纤。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李儿祝站在院中最高的一个土坛上,大声的说着。
全场立时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盯向李儿祝,等着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最新的情况要说。
“已经定了,案子将在明天的清晨卯时公开审理,所有清远镇的百姓都可以前去旁听,衙门公布的榜文一会儿就会张贴到大街小巷。”
“为什么是在清晨审案?”
“因为案子涉及的事件、隐情以及内容太多,可能是怕一天审不完吧,所以定在清早开审。”
“那这么看这案子,钱太贪还真打算认认真真的秉公执法罗?”
“也许,是吧。”
“那你就告诉他。”一个极沉静的声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四月凛然正色的站在树荫下,浑身散发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他沉声道:“让他在支家庄,支万里家的那所废弃宅院里办案。”
四月此时的神情与之前散漫的放浪形骸大不相同,和他相熟的众乞丐也是从未见他如此过,感觉与以往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什么?要到那空无一人的荒村去办案?”
“听说那里还闹鬼呢,去那,能行吗?”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呢?那钱太贪能同意吗?”下面顿时议论纷纷。
“你是说,让钱太贪带上众衙役与案犯到那所废弃的老宅子里,去审二子的案子?”李儿祝也有些不确定的问。
“没错。”四月答的斩钉截铁。
“你是认真的?”因李儿祝太知四月办事从不受世俗礼教的束缚,那过于游戏人间的荒诞个性,让他多少有些吃不准,此时的他是在当真还是又在捉弄世人。
“是。”又一个干干脆脆。
“那好吧,我尽力。但钱太贪会不会听我的,我可不敢保准。”
“不是尽力,是必须。”
看着四月从未有过的凛如严肃样子,直令人心生敬畏,李儿祝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好,放心,这事就包我身上了,明天一早,支家荒宅见。”说完,就转身离开。
全场一片肃穆无声。
在回客栈的路上。
“一个臭乞丐罢了,不过就是在那故弄玄虚。”白小纤轻蔑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大的能耐,能把我们这些人都束手无策的烂案子,仅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就给破了。”
“二姐,你小点声,”落雪皱眉道:“别被跟我们同路的乞丐给听到了。”
“被听到又能怎样,一个臭叫花子有什么好怕的?”
“二姐,我不是怕,你能别总把花子花子的挂在嘴上,太不,好听了。”落雪筋着鼻子,小声规劝道:“他们做乞丐都是被迫的,这不是他们能选择的,都是些个可怜的人,理应受到他人的尊重。”
“尊重?你别开玩笑了,我不管他们都是因为什么当了乞丐,想让我白小纤尊重的只能是非凡之人。尤其是那个什么四月,他一个臭乞丐头子而已,就算是在江湖上有点名声,在我眼里也不过是条连普通人都不如的虫子罢了。哼,想让我尊重一条虫,落雪你没事吧?”
“小纤,你快别说了。”吴名小声的警告着,并用手扯了扯白小纤的衣襟示意她住口,因为她看到四月正从她们身后向这边走过来。
白小纤顺着吴名的示意,回头看到了四月,反而更大声的道:“什么被冤枉,我看就是那乞丐二子见财起意,入室盗窃未遂被发现,转而演变成行凶杀人,性质极其恶劣根本就是死不足惜。我看啊,某些人还是少费些心思为好,还兴师动众的把大家弄到什么荒村去审案,荒谬。”
白小纤话音刚落,四月便与她们擦身而过,他微微侧过头,清浅的给了她们一个极礼貌,极温柔的微笑。
“二姐……”落雪不满的压低声音,向着白小纤叫道。她知白小纤早就对二子的案子心存抱怨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中伤二子的话来,即便是一时气话,也有些太过刻薄和不负责任了。
“好了,好了。”白小纤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用手在自己的面前挥了挥:“今天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那些个叫花子的臭味我是闻够了,都快把我熏晕了。我可要休息了,别再拿什么二子的事来烦我,我关心的已经够多的了。”说完,她便抛下落雪与吴名,径直回到自己的客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