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铁丝网留出的小窄门后,走出的是一个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的恶鬼男,与一般恶鬼相同,面目凶狠可憎且阴气逼人。
恶鬼男手中拎着块土灰色的薄木板子,走到了小破房的门口,将木板子在地上用力一戳,又用手试了试,见确实稳而不倒了,就转身进了屋。
含霜扫了眼他刚插的木板子,眼睛立时睁圆了,只见上写:妙手回春,童叟无欺,延寿堂。
含霜摇摇头,就这小破屋也能开药房,替人诊病问医,连个匾额也是随用随插的,这恶鬼们也真是太好打发了,竟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这种郎中,他们的品味、情趣真的很是耐人寻味啊。
那恶鬼男又转了回来,手中提了个黑色袋子,对着那口破铁锅将袋子中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进去,锅中黑红色的汤水顿时被崩溅的到处都是,“噼哩啪啦”的等水花停了,那恶鬼男就操起灶台边的一根满是黑色油污的木棍子,不停的在锅中搅动了起来,又起身到对面从那堆破烂的瓶瓶罐罐中拿了一、两个,回身倒进那铁锅之中,如此反复了数次,也不看不出他究竟是在熬煮些什么。
过了半晌,腾腾冒着热气的锅中汤水,已沸的扑洒出锅沿了,可那恶鬼男好像还是极不满意的皱着眉头,又用力的搅动了数次,而后向着内屋大喊:“喂,你倒是出来看看啊,怎么不行啊?”
“来了,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妇人的声音:“这点儿事都做不好,教你多少回了?”
“别磨叽,快出来。”
虽说是别磨叽可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矮个子女鬼,穿着一条浆洗的掉了色的老红色粗布衣衫,从里屋扭着肥胖的腰身走了出来。一把抢过那男鬼手中的黑木棍子,就在锅中乱戳了起来,很明显是带着怨气来的。
含霜对于从恶鬼的面相,判断出他们年龄多少的这点,很是不在行,可面前的这一对,他很容易就看出两人均已不再年轻了,老态在他们的身上很是明显,更加明显的是他们在掩藏着某种气息。
含霜漆黑的瞳孔中精光一闪,一道亮丽的白光渐渐隐去,他收了视鬼术,用普通人的眼睛再看向那在杂乱而阴暗的铁丝网后不停忙活的一男一女,果然是两个披着鬼皮的妖人。
看不到在他们身上披着的那层恶鬼皮,人的样子就显露了出来,这一看之下,还不如披着那层皮来的好看。
男的没了那份魁梧,身材略显臃肿,胡子拉碴的看着很不干净,粗野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从他身上传出的那份阴沉的抑郁气息,比之刚才的鬼皮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每个表情都透着一种讯息——恶。仿如总有一层浓重的黑气,压在他的头顶,让见到他的人既觉压抑又觉晦气,阴阴的更有种说不出的惧意,而想躲他远点。
可能是在这恶鬼道中生存的久了,这男人才会有如此沉重的阴气,怎么看也不象是自己要找的那个曾在人世间风流倜傥,迷倒无数女子的妖人。
再看向那女的,更没什么形象气质可言,个子还是那么矮,身材是标准的臃肿肥胖型,很久没有整理过的头发,长长的如杂草般的束在脑后,寡淡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的精致,年龄的印痕很明显的体现在她的身上,老旧的褂子上蹭满油污与血渍,有些惨不忍睹,与那男的一样阴气挂满全身,还参杂着很浓的愁苦,很明显的这二人在恶鬼道里,生活的极不如意。
总的来说,他们最明显的气场是“可怕”二字,压过了其它的特征,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能明显感到他们绝非善类,连含霜看的也有种很不舒服的别扭感。
他们背对着含霜,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那狭长的过道里忙碌个不停,又是倒瓶子又是搅汤水,不知者还以为是在做饭。含霜看到他们的嘴好像在动,可能是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就留心起他们的口型,几段张合后,印证了含霜的推断。
男:“煮成这样了,她怎么还活着啊?”
女:“怨气太重了,只这样灭不了她。”
男:“怎么弄?”
女:“去把他的本原,装进大缸里,用阴火烧他个三天三夜,我就不信她还能活。”
原来他们是在讨论要怎么处理毁掉,被他们害死的人,看起来,在这间房子里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发生。
男的先行进了屋,女的又再忙活了一阵后,也跟了进去,从隔板的方位只能看到门内的一角,屋内太过昏暗被外面的强光衬的什么也看不清。
含霜走到屋檐下,从那根本没有门的出入口,向里望了望,房间中暗的厉害,一点光线都射不进去,可能是没有安窗户,不然即使是遮挡也不会这么严实。
穿过铁丝网向里走,经过那口铁锅旁,含霜瞟了一眼,一支掉了皮露了骨的人手,在滚开的沸水中时出时沉,三个人眼珠子飘浮在上,不停的在锅边跳跃着打着转,看来这一锅中应该不只一具人尸,“咕咚”的一声,一个人头被长长的头发裹着浮出水面,已没了眼鼻,煮的烂烂的脸上那仅剩的嘴还张了两张,就又翻滚着让沸水带回锅底,此时暗红色油污的汤水,想是新添进了不少的清水,变成了浅红色,一股怪异的恶心味从锅中飘出。
进了屋浓浓的血腥味呛得人呼吸不畅,昏暗的房间中,四周摆着各种大小不一的土罐子,一个墙角边堆满了被煮的炸裂开的罐子,如被烤糊的开口红枣,被废弃的胡乱堆放着。
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破木桌子,上面全是血迹,有深褐色的陈血,也有鲜红色的新血,桌子上还有一具没头没腿,没穿衣服的男人上半身,横躺在那里,腔子里的血还再向外汩汩的流着,顺着桌缝滴落在地,遍地的殷洪鲜血到处都是,没有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房中是有两扇窗的,只不过被棕黃色的油纸糊死了,从那里还能透进一点暗黄色的光,只有不到三十平的小屋,阴森可怖只觉异常压抑。
含霜扫过整间屋子,却不见刚才那一男一女。
应该是有暗门,含霜绕着屋子检查了一遍,没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发现了一只摆在窗台上的精致金色小铃铛,干净小巧的不象是这屋子应该存在的物件,含霜拿起那小铃铛,摇了摇,一段清脆的铃音过后,就听到一个人在喊:“来了,来了,生意上门了,客官别着急,我这就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