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江上风很大,还带着薄薄的雾气,不过常年练武的胭脂倒是觉得这样的早晨很是神清气爽,一大清早便上了甲板锻炼了起来,胭脂为人爽快,不多时就与船工们混熟了,在甲板上练习吐息,是不是跟来往的船工打个招呼。
阮小侯爷这时候还未起床,他本就身体不好,大清早的雾气也容易伤身。
船上的早膳虽不如在家时候的精致,到也是蛮丰盛,胭脂吃完早膳白墨就来交代她给阮小侯爷送餐过去,胭脂瞪了眼白墨:“做什么要我送,你不是他的小厮吗?”
“爷作个晚上交代了,往后这服侍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那你做什么!”
“打杂。”
“······”
无奈何,胭脂只能去端了些热粥咸菜给阮小侯爷送去。进了房间,阮小侯爷还在床上躺着,胭脂将餐盘搁在床头的小桌上。
“喂,起来吃早膳了。”阮小侯爷从小就有些赖床,即便醒了也是要在床上躺上一会。胭脂见他没动静,作势就要掀他被子,在家时候她都这么对待自个几个哥哥的。
弯着腰,伸手拽住被子,手背碰到了阮小侯爷的下巴,好像有些发烫。胭脂半跪在床上,低头看那像那阮小侯爷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晕。“不会是生病了吧。”说罢双手撑住在他耳侧,以自个的额头去抵住他的。“确实在发烫了。”
这时候阮小侯爷也醒了,睁开眼便看见靠的如此近的人,眼睛里透露出凌厉的寒意,张口便要叫来白墨,胭脂知道阮小侯爷的毛病又犯了,捂住他嘴巴。
“喂,没你这样的,让我给你做保镖,你连我这保镖的脸都记不住,小心明个我自个逃了,反正你也不认识我这张脸。”
阮小侯爷的的敌意这才消失,只是蹙其起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你这样是要让我记忆深刻点吗?”
胭脂这才退开,“切,我又不是那些爱慕你的人。我就看看你发热了,量量。”端起搁在小桌上的热粥,“你把粥喝了,待会我去找船医来给你瞧瞧。”
“躺会就行,别叫大夫了。”
“你怕吃药?”
阮小侯爷端着热粥的手僵了僵,而后语气依旧平淡着;“你这样的称呼是要如何,让你叫爷主子呢。”
“······”不想回答就转移话题,“百主子,您老慢慢喝,反正身体是您自个的。”
“这样的态度,看来那淬玉刀是不想要了。”
胭脂的脸色瞬间转变,腆着脸讨好:“主子,哪有您说的那样,小的这是对您老的关心爱护,主子生病,小的那是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啊。”
这样胡乱话语,也就严家小姐干的出来。阮小侯爷的脸色转好,貌似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每日都起这样早?”
胭脂收拾下阮小侯爷吃完的碗筷,点点头,“恩,今天不早了,往日在家,起的更早,要和二哥三哥一起去练兵营的。”
阮小侯爷这才发现,这个打小就在一起的青梅竹马,早已经脱离了小时候的印象,刚才被捂住嘴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掌心厚厚的茧。
“你一个姑娘家,这般刻苦的习武做什么?”
“保护家人啊,大伯和大哥常年不在家,二哥三哥过些年也要离开京城去守边关了,家里都剩下妇孺,当然得我保护的。”胭脂的笑容里有些无奈,生为人臣,本就没有选择,本想要一家安稳生活,却抵不过君令。
不自觉抬手揉了揉胭脂的脑袋,等反应过来手僵在半空,有些不自在的收回来抵着嘴边轻咳两声,“你往后还是得嫁人的,男子并不喜欢有武力的女子。”
“奶奶也这样说我,可是叫我学那些姑娘家杨柳摆腰,轻声细语的。我可做不来,还不如不假,大不了到时候找个上门女婿呗。”
胭脂虽然心智成熟,但是男女之情还是一无所知,只是如此幻想罢了。
“若你二十还未嫁,便跟着我吧。”
阮小侯爷这话彻底吓到了胭脂,瞪着眼睛后退了好些步子,跟看个妖怪似的看他,“你脑子烧坏了吧!”
这是在嫌弃他这个侯爷了?阮小侯爷脸色又低沉了,“你爷爷在世时本就将你指给与我,说清楚一点,你本就是我童养媳。本侯爷大方,允了你自个嫁人。只是说说罢了,二十未嫁便跟我,你这般神情是觉得本侯配不上你?”
胭脂知道阮小侯爷平日脾气挺温和的,跟她生气才自称本侯,“哪的话,我就吓一跳而已。你看我这假小子的样,是我配不上主子,嘿嘿,嘿嘿。”
阮小侯爷这才满意,“爷只是见你这般心性,怕也没男子敢要你了,才好心这样说了。你若是不跟我,对我倒是最好不过了。”
两句话就得瑟,怎么平日里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就没被人看破。性格怪异,洁癖,健忘,这些个毛病,她还嫌弃呢,到说她跟没人要似的。
这不,阮小侯爷喝了热粥,说是淌了些汗,便要人煮水净身,胭脂一边帮他收拾衣衫,一边嘟囔个不停,只是太小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其实阮小侯爷只是不喜欢别人近他身,沾染了别人气味的东西他便要扔了,侯爷府里的人也都知道,女婢们也都不许熏香,屋子里也只许点乌沉香。
只是奇怪,这胭脂大小就习武,每次都大汗淋漓,阮小侯爷却是不讨厌她身上的气味,估计也是习惯了,小时候可是每次被胭脂折腾的一日要洗三四回的澡。
胭脂毕竟是女孩,即便淌汗也不似男子那般熏人,总是有些淡淡的皂角香味,比那些个熏香倒是显得清新的多。而现在天气微凉,也不易淌汗,每次在外晨练后,身子热了,倒是让那皂角的香味跟明显,阮小侯爷曾经问过她这香打哪里买的,日后也让府里的人买这样的熏香,胭脂一脸纳闷,说擦香那都是小娘们干的事,她才不乐意。后来阮小侯爷才反应过来,那哪里是熏香,明明是人家姑娘特有的体香。给阮小侯爷闹了个大脸红,日后再也不提起了。
阮小侯爷在屋里净身,胭脂也不乐意就守在门口,又一个人上了甲板。这个时刻雾气也都散了,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甲板上的人也多了忙活起来,胭脂跟船老大讨了张靠椅搁在船头,又在船上转了几圈,便下去甲板。阮小侯爷这时候也净身过了,穿好了衣裳,见了兴冲冲跑来的胭脂有些纳闷。
“百主子,我给您弄了靠椅在船头,您去晒晒太阳,不吃药也能好的。”说罢就拉着阮小侯爷上了甲板。
“为何这般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啊,您老是主子呗。”曲着食指在脸颊挠了挠。
阮小侯爷依靠在长椅上,不错,这倒是挺惬意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现在不说,之后也就没机会说了。”
“别,别。我说就是了。”生怕惹了阮小侯爷不高兴,讨好笑的脸都快抽筋了。
“主子,不是有句话说什么,烟花花三月去扬州,······”
“是烟花三月下扬州。”
“恩恩,下扬州下扬州,那我们去金陵之前可以去扬州看看吗?我今个清晨跟牛耿聊天,他说咱们这船是要经过扬州的,可不可以玩两天再去金陵?”
“给爷揉揉肩,爷就许了。”不过停个两日,到也无妨,这小丫头打小也没出过京城,不管什么都好奇的紧。
“嘿嘿,我给主子捏。”乐的屁颠屁颠的绕到阮小侯爷身后,胭脂习武之人,对力度的掌握本就好,对穴位更是了如指掌,捏肩捶腿而已,倒是让阮小侯爷舒服的紧,浑身都舒畅了,便眯着眸子在长椅上小恬片刻。
胭脂也不是第一次看就阮小侯爷的睡相了,只是也都没见过他睡得这样安稳。估计身子不适,睡觉都不舒服把,胭脂这样想。
三月初的阳光不刺人,温温和和,透过阮小侯爷的睫毛,留下长长的投影。胭脂脑子直,从来不在意美丑之别,即便那西街王屠夫家的肥婆,她都觉得颇有女人味,(反正她也不懂什么是女人味)。只要不是缺了眼睛少了鼻子,在她眼里都一样。
往常胭脂就只知道这阮小侯爷比她白,别人总说他长得忒妖孽,她没事也这么在心里想,其实不懂妖孽是形容一个人太漂亮,只是觉得他的神韵颇像画册里的妖精变成的人,也就认为妖孽不过是说他长得像书画里的精怪罢了。
这是头一次,胭脂发现这躺在阳光下的阮小侯爷漂亮的不像话,白皙的皮肤被太阳照的仿佛起了一层光晕,那张安睡的脸平静的让人不忍打扰,那张薄唇嘴角微扬着,让胭脂突然产生想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后来事实证明,她真的这么做了。只是一瞬间,她清醒过来,惊恐的捂着嘴退后两步,“啊,果然是妖孽,嗯,就是妖孽,突然变得像我爱吃的红烧肉了。哎呀,我一定是肚子饿了。”
那躺着的阮小侯爷应该是生病的原因,到没有醒来。只是那张面孔在胭脂看了越来越耀眼,仿佛有刺瞎她双眼的功能了。
“不行,太晃眼了,我还是去膳房里找真正的红烧肉吃去。”说罢飞也似的逃了。
再次事实证明,严家小姐确实年少无知,她这么做真的不是情窦初开,估摸着,真的是饿了吧。只有一点不太一样,那是就严家小姐的审美观转变了,见着长得像妖孽的人转身就溜,就怕又给吸了心魂,把人家当红烧肉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