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许的身影一进来,仿佛给室内添了一道光芒。俊秀的五官脱去了年少时的稚气,多了自信与沉稳。也许是七年的军队生活清苦,脸庞稍显清瘦,可是双眸依然灼灼彩华,如夜半寒星,又似清泉浸染,嘴角仍然挂着七年前那抹让涩儿深烙心中的春风笑意。
涩儿一看到他,宛若心室里桃花绽放,自个儿也雀跃起来了,羞涩地喊了一声:“许哥哥。”
默许嘴角擒笑地坐在床沿边:“看来涩儿是不大愿看到许哥哥啊,我这一回来,你就躺床上躺那么久了。”
涩儿急,辩解着:“我哪有……”
默许忽而握了涩儿的手,感觉她手里还是一触的清凉,声音温柔地问:“如今感觉可好些了?”
涩儿毕竟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十岁懵懂的丫头,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今被默许这么一握,感觉到默许手掌的温暖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心里忐忑地跳,满脸红晕,又是紧张又是尴尬地道:“好些了。让你操心了。”望着默许关切的眼眸,一丝一丝的喜悦爬上她的嘴角。
“哎呦,你只谢皇兄,你倒忘了我了,好没良心。难为我日守夜守的照料你呢。”默锦在一旁嘟嘴佯怒埋怨,眼里却觑着她被默许握着的手,眼里带笑地望着她。
涩儿羞涩地赶忙把手从默许的那抽出,尴尬笑道:“怪不得我好像梦中经常听到一只乌鸦在叫,原来是你啊。”
默锦叉腰:“你说什么。看来本公主平时太惯纵你了,都没上没下的了。”
默许摇头笑道:“看来我这皇妹平日里跋扈惯了,为兄总怕没人治得了你,如今看来,为兄还真要谢谢涩儿,帮我调教一下这辣妹子。”
默锦嗔怪道:“好啊,皇兄,你护着涩儿。哼。”说罢,甩甩袖子扬长离去。
默许望着默锦离去,但笑不语。
室内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春鸟啼鸣,偶有暖风夹着花香浸入房内,默许不言,涩儿也不知从何说起。相别七年,不知默许在军中过得可好,可是如今终于平安凯旋归来,终是比什么都强。涩儿也着实替默许高兴,向来知道他是铮铮铁骨的男人,是要干一番大事的,如今被封为辅国将军,相信他泉下的额娘知道,也是欣慰了。
两人不说话,显得场面有点尴尬紧张。涩儿开口问:“许哥哥,你在军中清苦吧?”
默许仍然笑道:“不清苦。”
两人顿了顿,又沉默下去。不知为什么,涩儿心里忽然有点失落,似乎终于找不到从前那种她娇嗔地喊着许哥哥许哥哥的亲昵的感觉。
“上次军中霍乱,还真得谢谢你。”默许终于开口了。
“那是哥哥的功劳。若不是当年跟着哥哥南下,遇不到那个老和尚,也不会得了这个偏方。”
默许眼中莫名情绪掠过,涩儿并未察觉。
涩儿想了想,有点惋惜地道:“不知哥哥如今怎样了,那时说一个月后会来找我的。后来只是来信说,因为我在宫中,不便来看我,让我事事小心。也是,身处深宫,进得来出不去。只要他平平安安便好。”
默许淡淡应了声:“他武功高强,自是会保护好自己。”
涩儿一听,仿佛默许是见过端木怀谷的,喜道:“难不成许哥哥见过我哥哥?”
默许一怔,道:“是见过。但是你素知你哥心怀大事,誓要光复端木家族。所以那一年一别之后,便不曾见过了。”
涩儿叹道;“是啊。家族灭亡,他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默许眼里一暗,坐开了身子,道:“有时候是身不由己。”
涩儿康复后几天,万没想到会在宫中遇到当年跟她索要一双绣鞋的兰画船。
涩儿伺候默锦去皇**中赴宴,刚到院子就听到满室的笑声,然后似乎是皇后的声音传来:“真真是个让人开心的丫头。”之后便沉寂下来。
默锦一进去,就笑道:“我从院里就听着这里面的笑声了,是什么事那么高兴。既高兴,就大家一起高兴。”
涩儿进去后,就醒目地看到在榻上的皇后身边坐了个美人,肤质白皙细腻,犹如寒雪一般,不禁一处玷染,双目盈盈似蓄着一湾春水,樱桃小嘴粉嫩艳泽,不点自红,身形瘦削如杨柳扶风,言行举止楚楚动人,堪称是一件完美无暇的艺术品,让任何在座的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涩儿心里一颤,这五官似曾相识,可是自己又总是忆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默锦起先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位是……”语气有点酸酸的。
皇后开口笑道:“本宫还未做介绍呢”说完看了一边侧坐的默许道,“不如由皇儿说说吧?”
默许听后,轻笑道:“这是兰太傅的千金,兰画船。”
涩儿心里咯噔,兰画船,那个“步随芳草远,歌逐画船移”的兰画船?那个七年前在荒凉的山坡下,衣衫褴褛,面容脏黑,还跑了一路要跟她证明玉笛不是她偷的兰画船?那个临别时跟她要了一双绣鞋的兰画船?难怪,眉目很是熟悉,只是没想到,如今却出落得美人一个,还是兰太傅的千金。
皇后难得亲切地道:“以前我还没进宫时,她父亲还没娶亲呢。后来听说家乡水灾,都跟她父亲断了联系了。几年前,才得知她父亲当了太史,这才联系上了。没想都长这么大了,呵呵。只可惜啊,本宫还没看过你娘,就这么早的去世了。”
兰画船娇滴滴地道:“嗯。娘亲生下我就去世了。”那声音如出谷黄鹂那么好听。
皇后又道:“还有个哥哥是吧?”
涩儿这才想起,七年前她的玉笛被偷,兰画船当时就说是被她兄长所窃。只听兰画船道:“是。他叫兰珍珠,比我长四岁。”
皇后怜爱地点点头:“珍珠,如珠如宝啊,可知你父母是如何疼爱他。改天叫他过来瞧瞧本宫。”
兰画船回道:“被我父亲惯的无法无天了。”
皇后笑道:“哪个做父母的不惯着自己的儿子。瞧我家那位太子,天天只知道去戏阁看戏,不务正业,我这当娘的越发拿他没辙了。”然后对着默许道:“听船儿说,她在大殿上献舞摔倒了,多亏你的一曲笛子,才免了她出丑。”
默锦听见皇后喊“船儿”,心里异常的不是滋味,本来喝着茶,尤为大力地搁在桌面上。所幸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兰画船身上,并没理会到。
默许轻描淡写道:“儿臣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皇后一把握了兰画船的手,望着默许的眼睛略有深意地道:“那是应该的。”
涩儿从刚才进来后,发现默许从头到尾并没看她一眼,而她只恭敬温驯地低头侍立一旁,今又听见皇后话中意思,心里犹如吃了黄连般苦,这才想起了发烧昏睡的时候,听到的那句:“我视她如妹妹”,眼睛不知不觉有了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