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加敦谷地里,另外两组的射箭训练正如火如荼地展开。虽然说是两组,但其实是荷谷全组加上迦叶勒一人在练习射箭,迦叶勒的其他组员在空地上两两一组练习格斗和防御。并不是迦叶勒不合群、故意标新立异,而是该组的战略使然。迦叶勒和荷谷是部落里最准的两个射手,两组的狩猎策略也都围绕着射箭打造。
如果说老一辈的猎人觉得崖帕的狩猎方式不太正常,那就只能用「太不正常」来形容迦叶勒的打猎风格。迦叶勒在五年前的秋猎升上组长,第一年的狩猎成果差强人意。但后来他听从生思婆婆的建议改变战术,整组的攻击改由他一人发起,其他人的工作是围捕和追赶猎物。从来没人知道生思婆婆也懂狩猎战术,不过迦叶勒狩猎小组的业绩大幅度成长,甚至在这一两年内与崖帕并驾齐驱。
窦加敦伏木林里,蒙利和齐罗两组的训练也热烈展开。蒙利小组那边训练得浓烟弥漫,不知道在搞什么把戏。崖帕则带着初级武术班的小朋友去参观齐罗老师的训练。齐罗一向有「防御大师」之称,他的狩猎小组不但防御工事做得好,连勘察地形也将逃跑路线规划其中,刚好可以让小朋友观摩何谓「以守为攻」、「以静制动」,以及各项逃跑策略和使用要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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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的最后一晚,中央溶洞一带被几炬火把映照得一片明亮,窦加敦族人们七手八脚地将许多行李打包上车。
库存在中央溶洞大风穴的冷冻肉块,还有几袋齿糠,是春猎团的战备储粮。食物被等分成六份,由各组自行打理。望仔细清点自己组的那一份,初步估计,就算缩衣节食也只够吃七到八天,接下来的食物全靠各组自己的狩猎表现,他暗自祈祷自己那组别面临断炊的窘境。
一起上车的还有各组猎人的盥洗衣物,以及露天扎营的御寒睡袋,大多是用大型野兽的毛皮裁制而成,有些睡袋可以把整个人包在里面,只露出鼻子。最后,很重要的是各式备用武器以及石英类的岩石或颗粒,猎人必须保持武器一直在最佳状态,如果自行打磨也没救了,就换上一把新的备用武器。
为期十天的春训,就在安顿好推车的喧闹声中结束,这是春猎团的猎人们,可以感受窦加敦溶洞温暖的最后一夜,往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都不住在这里。
半是期待半是怕受伤害的春猎日终于来临,曙光乍现的一刻,猎人们已经全副武装等待出发,族人们都聚集到伏木林前送行,离情依依地说些,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冥思婆婆站在人群前方,高举着法杖做些简单的祈福仪式,大抵上是希望飒斯和铃斯女神保佑春猎团的猎人们,也希望别让隆克尔(注1)的爪牙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就在冥思婆婆以洒水结束仪式的同时,顺着水滴的方向往天空看过去,一只「美丽的」五彩禽奥(注2)飞过窦加敦上空,翩然地往东北方而去。
这原本只是一个很正常的画面,但在那个所知不多的时代,又在要去东北林地的节骨眼上,即便是最不相信「预言」的窦加敦人也难免会想:这该不会是什么坏预召吧!
不过有些人也许是神经比较大条,也有可能是要激励士气,很「怨叹」被留在部落里的崖帕大声嚷嚷着:
「喂!迦叶勒你发什么呆啊!你怎么没有把牠射下来?」
「啊?!」迦叶勒下意识地满头雾水。
「我是说,你怎么没有把五彩禽奥射下来?」崖帕好像讲得真的很认真。
反应总是慢半拍的迦叶勒总算回神,十天的春训让他愈来愈具有领袖气质,他也学会了说些俏皮话来缓和气氛:
「对啊!我怎么让牠跑了?」迦叶勒狠狠的拍一下手掌,「没关系,我看牠刚好飞向东北方,我们追过去把牠打下来。」
听到了这么无厘头的对话,族人们心中的涟漪一时化为平静,大家笑着说迦叶勒真的是愈来愈有趣了,也有人鼓噪着今年要猎一只五彩禽奥回来,吵闹声回荡在山野之间,也不怕吸引五彩禽奥又折回窦加敦山区。
迦叶勒接过了冥思婆婆的法杖,将它插在推车上,象征带着族人们满满的祝福同行,道别了族人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东北林地出发。
窦加敦人口中的东北林地,在今天的齐谣草原西南。虽然与窦加敦山区之间的直线距离不到一百艾萨克(注3),但是考虑到窦加敦春猎团还要翻山越岭,又要推推车,大约需要六到七天的路程。东北林地不像窦加敦有来自斯坎维尔湾的暖风吹入,不过三千年前夏天会解冻的北极海,为这边带来了不少水气,今日广大的唐草(注4)草原,在三千年前是各式的寒带树种。地势低平的东北林地,无法将来自亚东雅思山山脉的融雪都排向海洋,因而在树林间形成了错纵复杂的内流河水系。
过了伏木林,窦加敦春猎团走在一个缓坡上,高挂的飒斯晒得大地暖洋洋,猎人们脱掉厚重的皮衣,迷你型啮奥(注5)也在路边晒着阳光。
窦加敦春猎团大致上排成一个长条状,迦叶勒那组在最前面,按照辈份排列,望那组在最后方。每组有两辆推车穿插在队伍当中,四个人一组推动一辆车,两个人在后面推,两个人在前面拉。迦叶勒那组有三辆推车,很明显地是怕猎物太多不够装。和肯一起推推车的还有三个新手猎人,四个人都不太熟,沿路大家也没说什么。
〝咻!〞的一声,前面的车队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肯也跟着其他人抬头张望。只见伏度老师那组的实习生型那,举着一支石箭,上头串着一只两屏(注6)不到的迷你型啮奥跟后面的人炫耀,一旁的明那和亚毕兹都笑弯了腰,跟肯一起推推车的猎人也跟着笑了出来。后来,伏度老师走过去二话不说地从型那的头敲下去,然后抓住他的耳朵,指指点点的好像在念他什么。不一会儿,骚动解除,春猎团继续缓缓前进。
和肯一起推推车的三个新手猎人,好像也感染到了这种顽皮的气氛,走了不久之后,和肯一起在后面推的那个新手猎人,终于按奈不住说话了:
「你是肯吧!你跳级是不是?」
「嗯!」肯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他刚刚一直在偷瞄另一辆推车的彦雅。
彦雅是崖帕的女儿,遗传了母亲替特族的蓝眼睛,以及崖帕紫罗兰色的头发。天气愈来愈暖,来自北方民族的发色会愈来愈深,肯一直在注意她的头发。
「第一次跟团打猎会不会紧张啊?」那人又问。
「还好啦!反正我二十天就要回去了。」肯又稍微看了那人一眼。
窦加敦的狩猎团,不论春猎或秋猎,会分成两批人先后回部落。在各组分开狩猎约二十天后,会在约定的地点集合,选定两三名组长和几名副手或猎人,带领全部的实习生和一批猎物回去,其他人则并成三或四组继续狩猎。
虽然肯的回答中肯又实在,但实在是过于简短,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转而跟其他人讨论第一次狩猎的经验。
「我第一次狩猎的前一天晚上都睡不着耶…」
「我也是啊…」
「别说是第一次狩猎了,我每一次狩猎前都睡不着啊…」
「哈哈哈哈…」
肯觉得他们说的话很无聊,心想着:要是阿文在就好了,他默默的低头推车,时而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但不知怎么的,眼神总会注意到彦雅的背影。
注1:隆克尔神话中太阳神飒斯的弟弟,因为谋杀兄长被眨到隆克尔星。事实上隆克尔星即以之命名。掌管火山、地堑及地狱之门。
注2:大型禽奥。
注3:长度单位。约一点八公里。
注4:长草名。
注5:微型提奥。
注6:长度单位。一屏约等于十八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