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息夷岩洞的路上,北风无视于步履蹒跚的三人,无情地肆虐。肯一个人扛着全部的行李,阿文和筱樱跟在后头走得踉踉跄跄。在出发之时,肯本来想拿昨天吃剩的烤鱼干,让大家补充能量,谁知阿文和筱樱闻到鱼腥味就吐了,肯只好一个人把烤鱼干吃完,阿文和筱樱肚子空空的就跟着上路。
过了中午,息夷岩地已经远远的出现在三人面前,莫北河似乎已经全然结冰。肯以前住的岩洞群洞口则像是被冰封一样,从上而下布满了一条一条白色的冰柱,岩洞群侧边几个小水塘也不见有任何人烟,以前他们冬天会在那儿钓鱼的。肯的预言即将成真,「北方部落」已经被荒废了。
被寒风这么吹袭,阿文和筱樱从头晕转成了头痛,他们两眼迷茫地跟在肯后头走,眉头紧锁,肚子空空加上头痛,让他们开始反胃。不过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三个人反倒是加快了脚步往岩洞前进。至少可以完成福临爷爷的遗愿,阿文是这么想的。
午后的飒斯快速减弱,三个人伴着白雪纷飞的金光,终于来到他们的最终站,北方部落,也就是息夷岩地。
看着以前住过的地方,现在变得如此孤寂,莫北河对岸的雪地上,没有任何足迹,肯迷惘到甚至无法确定这里是不是「北方部落」。不过当他又看到其中一个岩洞旁,满是风霜的璞树,以及几个被冲撞开的护穴石,小时候的种种回忆,延伸到狩奥攻击的那天,都回到他的脑海里。
他深呼吸一口气,几年来对故乡牵扯不清的情绪,在这一刻居然逐渐平静。
阿文和筱樱跪靠着一棵璞树,体内的「毒素」将他们推向死亡边缘。到达目的地让他们身心松懈,但是此刻他们也开始产生一些幻觉。筱樱在幻觉中看到福临爷爷还有肯,一切是平静的溶洞生活;阿文则在幻觉中看到一片峡谷,他看到远处有袅袅炊烟,他兴高采烈地往那个地方跑去。
肯推开了道方形的护穴石。由于「北方部落」的岩洞临近平地,族人们得提防着陆生,甚至是水生提奥闯进。在窦加敦生活时,福临爷爷也是按着习惯,做了个方形的护穴石,无怪乎五年前的小筱樱推不开。窦加敦其他家的护穴石是圆形的。
肯将阿文和筱樱扶到岩洞里头,这里不受寒风吹袭,虽然没有人住,至少是个相当温暖的驻扎地点。他让护穴石开着,傍晚的飒斯逐渐转成红色,暖暖地照了进来。肯很到附近捡些薪柴,他还盘算着该如何弄点吃的?
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在肯带着五只从土里挖出来的吠茵(注1)回来时,岩洞门口出现几个巨大脚印。肯吃惊之余,马上抽出玉剑,没两三步就冲了进去。
那是一种肯没见过的「野兽」,在昏暗的光线中,只看到「牠」上半身是悬狜的毛,下半身是提奥的皮,半蹲着「直扑」阿文和筱樱而去。
肯一个垫步向前刺去,那「野兽」却突然回过头来,出现的,竟是一张「人的脸」,还有一大丛白花花的胡子。
肯一惊,手一缩,玉剑向旁边刺去,整个脸却栽在那「野兽」身上。
「呜~别激动!兄弟!」
那「人」被肯这么一撞,也吓了一跳,他连忙伸手要扶快摔在地上的肯。
肯侧身一跃,又回复成三七步的防御姿势。
「你是谁?你要干嘛?」肯的语气很不客气。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人模人样,虽然现在是蹲着,但站起来估计有一般人的两倍高。肯以前就听过有「巨人族」存在,但从来没亲眼看过巨人。
「嗨!兄弟!别激动!我是好人!」
那「巨人」讲话怪腔怪调,露出一口大颗的黄牙,看起来的确不像坏人。
「那你要干嘛?」肯还是不动声色,冷冷地问道。
「朋友?你的朋友?」「巨人」比了比阿文和筱樱,再看看肯。
肯还是很不客气地说:「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那「巨人」像是听不懂这句话,重复了一次。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生病了,他们生病了!」「巨人」打破沉默,用他的怪腔怪调嚷嚷着。
「所以呢?」肯还是问得一派严肃。
「要治疗!」
「巨人」伸手要去摸筱樱的额头。
「喂!」肯大喝一声,摆出攻击姿势。
「巨人」立即收手,无奈地说:「别激动!兄弟!」
在两人鸡同鸭讲的过程中,阿文微微睁开眼睛,连接着他的幻觉,他看着「巨人」的侧脸说:「外邦人~哇!好大的外邦人~」
听到阿文像在跟自己打招呼,那「巨人」笑着对他挥挥手,说:「你好啊!矮人!」
※
就在整个场面变得有点诡异时,从岩洞里〝砰砰砰!〞地传来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一只四辛格高的提奥黑影,突然出现在四人眼前,那是一只捷奥。
肯心想:天啊!怎么这么倒霉!
快速分析完形势之后,为了避免提奥攻击阿文和筱樱,他得把捷奥吸引到外面。只是…外面这么冷,这只捷奥恐怕不愿意出去。
就在肯踌躇着该怎么做的同时,那个「巨人」提了一支木制长矛,挡在那只捷奥面前,显然的就是向牠宣战。
在窦加敦《渡夏》一卷提到过,窦加敦人会玩一种棋戏,按照战斗力从极奥、大傲噙,一直排列到菲斯特鵰、悬狜,及人类。如果这副棋中有「巨人」这颗棋子,他们大约在菲斯特鵰和悬狜之间。而现在在三人面前的这个巨人,又是巨人族里所谓的游侠(注2),战斗力还要再往前一些。
〝ㄤ~!〞
那只捷奥嘶吼一声就往「巨人」扑去。
「巨人」身子一蹲,长矛一伸,直接命中了那只捷奥的心脏部份。但这只是表皮,木质武器刺到提奥表皮就钝掉了。不过这下已经让那只捷奥痛得吱哇乱叫。
像捷奥这种小型提奥,以敏捷著称。牠回复成四脚着地的姿势,观察着眼前比牠小了半截的对手。
突然,牠大叫一声,又往「巨人」冲去。「巨人」的长矛从牠的背部滑掉,眼看着捷奥的利齿就要往「巨人」的头啃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巨人」从背后抽出一把巨斧,横空一挥,就将捷奥打偏了轨道,不过他的右臂也被捷奥的爪子抓伤。
巨人用的斧头是很钝的石制武器,虽然是窦加敦石斧的两倍大,但对有厚皮的提奥来说,只像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砍不进去。
精神恍惚的阿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ㄟ~外邦人~」,他将一把玉斧,从地上滑给「巨人」。
「巨人」拾起玉斧,看着晶莹剔透又有锋利边缘的玉斧,看得出神,那只捷奥的下一波攻击随之而来。
那「巨人」一个闪身,从牠头上砍下去,出乎他意料之外,玉斧竟深入捷奥的脑袋里。
阿文又滑了一把玉斧给「巨人」,这次他拿起来就投出去。丢掷石头也是巨人族狩猎方式之一。只见那支玉斧又砍进那只捷奥的脖子里。
看着巨人用得如此顺手,肯也将他的长短剑丢给巨人。如同射飞镖一样,两支玉剑纷纷射进那只捷奥的咽喉。
〝ㄤ!ㄤ~ㄥ~〞那只提奥叫得有点破音。
牠呼吸因难地试图把玉剑、玉斧甩掉。没想到甩掉了玉剑、玉斧之后,牠的伤口却喷出大量的血来。牠无力地挣扎直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喘息。
「哇!好东西!」
「巨人」满头大汗地向阿文和肯竖起大拇指,他白色的胡子也变黑,本来覆在上头的是白雪。
天色已经全黑,肯和「巨人」合力升起火来。在升火的过程中,「巨人」跟肯介绍他自己叫做吉尔,住在维齐查哈地堑以北。又说「肯的两个朋友」,需要治疗。
「所以…你有办法治好他们吗?」肯问。
「这个,不会发烧的药。」
吉尔不只怪腔怪调,连句子结构也不太正确,但还可以理解。
「先给他们,吃!」吉尔说。
于是肯和吉尔合力将兹索叶(注3)捣碎掺入热水,喂食几乎失去神智的阿文和筱樱。
「然后,他们,送去,我家。我朋友,治疗,他们。」…又说了几个词汇。
「你是说要去维齐查哈地堑以北?」肯问。
「对,我家。」吉尔笑笑的比着自己。
「那很远耶!他们撑得到那里吗?」
肯虽然没去过维齐查哈地堑,不过族里有些人是从那儿来的。据他们说,到那里少说也要五六天路程。
「不会很远,我的朋友。」吉尔笑嘻嘻的说。
语毕,他将手指扣成个圈,放进嘴里,吹出了肯听过最响的哨声。
〝咻呒~咻~〞
一会儿,在平静的黑夜里,传来一阵快速但又轻快的脚步声。如同两道风一样,两只「大法狼」出现在肯和吉尔面前。
肯登时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势。
「别害怕,兄弟!」
「这个,我朋友!」吉尔笑咪咪的张开臂膀,迎向两只「大法狼」。
牠们温驯地低着头,蹭进吉尔怀里。
注1:住在土里的蠕虫,类似鸡母虫。
注2:巨人族中的英雄。
注3:古代普遍用于退烧的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