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见!不见!整日都不见!好你个慕容冲,还真把我当闲人养了!”来到平阳太守府都快半个月光景了,慕容冲将她带回太守府之后便再也没出现。沈羽去找他,每每都被那个冰块脸——慕容永给挡在门外。
“公子还有公务要处理,不见客。”
“公子正在进餐,不见客。”
“公子正在小憩,不见客。”
总之,用各种理由挡着沈羽。不论那个理由有多么的蹩脚,慕容永那个冰块脸还能面无愧色的说出来。沈羽有时候恨得牙痒痒,明明知道人家在敷衍她,但她却拿人家没有办法,谁让她死乞白赖的要跟着他呢?沈羽越想越憋屈,拼命的在心底发誓,慕容冲,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否则,我一定要让你好看!沈羽将手中的花草竹叶想象成慕容冲的样子,不住的揉捏,“叫你不见我,叫你不见我!你去后悔去吧,你去后悔去吧!”
“呼···这样心里舒服多了。”沈羽将揉的惨目忍睹的竹叶随手一抛,随便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不顾形象的坐下。用手托着腮,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
慕容冲这么晾着我摆明了是不信任我,现在才刚刚是382年的开春,离383年的淝水之战还有一段时间。前秦和东晋还没到最后撕破脸皮的时候,现在倒也安稳。慕容冲他们所有的计划也是处于隐秘之中,也无甚大碍。快到3月了,东晋名士谢安的寿辰也快临近了。何况自己对谢安的风骨一直仰慕已久,乘着现在没事,要不干脆去一趟东晋。亲眼见见他的风度气韵。阳春三月刚好是江南最美的时节。何况谢安是淝水之战东晋方的代表,也许在他那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沈羽越想越觉得可行,看着现在天色也还早,现在出去也来得及。在平阳府中,沈羽也没有几个相熟之人,也不用刻意告别什么。至于慕容冲,给他留个手信就成了,估计等我回来他都不知道我其实已经去过了东晋。
沈羽跑回屋子收拾收拾几件衣裳,带上些许银两便出发了。
在平阳城中租了辆马车雇了个车夫,在街上买了一些糕点干粮。便开始她的东晋之行。
按理说,沈羽又是包袱又是行李的,太守府的守卫一般可要盘查的。沈羽不知,由于她是由慕容冲亲自带回,那身份自然多了一份荣耀,自是一般的幕僚食客不能比拟的。无形之中的特权让她能够自由的出入太守府。
“公子,守卫来报,午时她已经带着包袱离开。”慕容永忐忑的将这则消息告诉慕容冲。
“终于开始行动了?”慕容冲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不以为意的拨动着手中的棋子,“派隐卫好好跟着,并且将她每日的动向事无巨细全发给我。”
素因,你这次又是为了哪般?又是追追逃逃的把戏?又是等到我全身心的相信你之时,在狠狠的抛弃我?素因,这次你觉得这个计策仍会奏效?
雪衣乌发的少年周身笼罩着强烈的戾气,即便他笑容温柔,一脸无害。但依旧让人忍不住后退,想要逃离。就连呆在他身边已有3年光景的慕容永也不自觉的后退半步,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眼前这位雪衣少年愈加深不可测。
“阿永,坐下与我对弈一盘。”不知何时慕容冲摆好了残局。
近些年慕容冲似乎对汉家文化达到痴迷的程度,平时的吃穿用度无不按照晋朝士族标准要求自己,就连喜好也学了个十成十,下棋,习字,偶尔还弹琴自娱。或是真如传言那般所说,是为了取悦苻坚。
慕容永虽对汉家文化无感,但在慕容冲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能下几盘棋,抚弄几首琴曲。
眼光略微扫了扫棋局,双方都是损失惨重,似乎只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谁也不肯认输罢了。慕容永捏起黑子,略加思索片刻便放了下去。
“公子为何要执意要把她带在身边,她对我们而言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她,”慕容冲略加思索片刻,“我自有分寸。”莹润修长的指夹着白子轻轻落下,雪衣白子倒还真是一派翩翩佳公子的做派。
慕容冲扫了一眼慕容永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地说道:“与其让她在外面逍遥自在,还不如留她在我的眼皮底下。”看她到底能掀出什么浪来。
“那公子这般晾着她这些时日?”
“她自幼没吃多少苦头,给她些许苦头,碰些钉子收敛一下性子。”
清亮地口哨声响起,一只乳白色的信鹞扑零零的落在棋盘边,慕容冲将系在信鹞上的信取下。
唇边扬起一抹莫测的笑。
“阿永,我今晚要秘密去一趟建安,帮我收拾一下东西。”
“公子那太危险了!虽说王猛死后,苻坚对我们的挟制松了不少,但苻融、苻睿仍旧对我们虎视眈眈。如果公子此次出行被他们知晓的话,天王难保不会怀疑公子。不如公子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代你前去。一来没有被平阳公、巨鹿公抓住把柄,二来晋朝的动向公子你也可悉数知晓。”隐忍了这么些年,不能功败垂成。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小心点好。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局势开始发生逆转,白子刚开始似节节败退,但到后来白子却以不可挡之势将黑子悉数吞噬。
哒···白子落。“阿永,你输了。”慕容冲浑然不在意慕容永刚刚的那番话,悠闲自在的与对面的人下棋对弈。
慕容永也不以为意,在平阳的这三年中,他一直未曾赢过公子。输给他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知道你下棋为何总是不及我?”慕容冲淡淡地反问。
慕容永的脸浮现出微微地红晕,垂眼低声道:“对汉家文化,我始终没有公子那般耐心好学,自然不如公子学的精益。”
“是吗?”慕容冲反问,嘴角扬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不是,是你们从未正视过汉家文化,认为那群只知吟诗作对是汉人怎么配统治天下?他们的那些文化对我们全无用处。但事实呢,苻坚一统整个北方之后,他推行的一切政策莫不是在汉家典籍中得到启示,你说到底是他征服了汉人,还是汉人征服了他?”
“表面上看来秦国似乎强盛无比,各个部族莫不要避其锋芒。但事实呢,他的四个儿子虽说手握重兵,但皆不成其气候。他的兄弟,苻生被他和苻法联合斩杀。”
慕容冲冷笑,“苻法在他登临帝位之时,默许其母苟氏将其赐死。苻双,那个庸才,联合一群乌合之众反抗他的兄长。下场自不会好过。唯一能在苻坚面前说上话的兄弟,苻融。幼时聪慧过人,耳闻即背,过目不忘。六艺精湛,人所不及。但最重要的是,他绝对的忠心,苻坚对他颇为放心。苻融,他可算得上我们的敌手。”
话锋一转,“只是可惜苻融晚生了年岁,若是能在王猛生前,估计苻坚还能听进他的建议。姚苌和那个我所谓的叔父慕容垂,他们又真的是全心支持苻坚?他们只不过是依附在大树上的藤蔓,保不齐什么时候会给苻坚一刀子。”
“现在长安朝堂,已经乱成一锅粥。借此机会探探晋朝的口风。”
慕容冲笑了笑,“阿永,过分的谨小慎微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现在一无所有,本不用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