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将她扶起来。”宋祁一边摆下符咒一边吩咐身侧的侍女扶疏。
宋祁身侧的侍女扶疏按照宋祁的释义将躺在素因居细白牙床上的女子扶起靠在银丝滚边的软枕上。起身从锦盒中拿出一块椭圆形的黑色香料,用火折子将其点燃放进香炉中。瞬间素因居便飘散出一种花开到最为烈艳时所散发出的香味,浓郁,厚重,酴釄。
宋祁跟扶疏交换了一下眼神,宋祁默念口诀,细白牙床的周围便笼罩着白色的光晕,随着宋祁的口诀白光愈发强烈,扶疏不由的伸手去遮挡这亮眼的强光。就在扶疏双手遮眼的时候,一丝白色的阴影无声无息的落入床上女子的体内。白光散去,扶疏再次张开双眼之时,刚刚晃花双眼的白光似不曾出现,女子依旧端详的躺在细白牙床上,与平时并无二致。
只不过短短的半柱香时间,似耗尽了宋祁所有体力,脸色惨白,就连唇色也一并淡去,秀气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宋祁坐在床边略微休息片刻,待恢复些许体力,才淡淡开口,“每天喂她一粒凝魂珠。”宋祁将一瓶药放在案几处,便理理衣摆起身离去,就如同每次来素因居一样,亲自将药喂下之后便起身离去,绝不做过多的停留。
以前扶疏还会在心里揣度,也许躺在素因居里的女子便是阁主心爱之人。若不是心爱之人,怎会愿意集天一阁财力,物力,权力去救她,一个本该入土为安之人。若是心爱之人,为什么阁主从不在此做过多的停留。
阁主对女子的态度,倒像是一种责任,不推诿,不埋怨,只是努力做好。
在男子起身的一瞬,扶疏弯腰下拜,“恭送阁主。”礼数完美到无可挑剔。
宋祁这一系列动作,扶疏不是不好奇,只是她不过是阁主身边身份低微的小小女婢,即便心中在如何困惑,她亦不会出口询问。
扶疏幼时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医理,虽谈不上有多精通但粗略的看看脉象,简单的症状还是懂的。扶疏记得师父曾说过一句话,世上任何的病痛都可以通过脉象表现出来。看准时机,扶疏摸了一下女子的脉门,根本就没有脉象,扶疏伸手触到她的鼻端,果然,没有呼吸。之所以这么久扶疏都没察觉出异样,原因主要在阁主每天给她服的丹药上,让她的身体保持的淡淡的温度。天一阁每年光此女的药材花费这一项支出便大得惊人。
眼前这位一直躺在素因居的女子是谁?她与阁主又有什么关系?今天阁主不惜启用损耗身体极大的天一阁禁术,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一切的一切就像绕乱的线球,知道其中必定有关联,但若是深思其中的关联却又不得其解。
此刻平阳城太守府中,
“少主,你吩咐属下查的一位名叫素因的女子,属下现在查到些许眉目了。”一名身穿劲装的男子抱拳对着雪衣男子答道。
雪衣男子黑若点漆的眸光微微闪了闪,但手上的动作仍是一片雍容,颇为闲适的给池子里的锦鲤喂食。过了许久,雪衣男子淡淡开口,“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不是不好奇,只是关于她的事情越少人知道便对她越好。
记得在十二年前,当前线传来苻坚的军队已经攻破燕国,整个皇宫乱成一锅粥,以前安分守己侍奉的宫人拼命抢着宫中值钱的物件,眼看拿的差不多了便裹着包袱逃跑了。只记得那时自己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哪里见过如此大的阵仗,顿时吓傻了眼。只是一味的躲在角落中,虽然不知为什么要躲起来,但只有如此,才不会让自己感到害怕和惶恐。
就在这时,一声声焦急的呼喊传入他的耳际,“慕容冲···慕容冲···”
那时我以为是皇帝哥哥或是母妃派人来找我,于是从角落中爬了出来,整整衣服,对她喊道:“我在这里!”
只见那名女子的眼睛瞬间亮起,让我想到苍穹上最为明亮的辰星,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微笑,沉重中带着些许明快。
“你快跟我走!若是等到苻坚真的攻下来了,你就危险了!”女子拉着我的手就打算跑。
那时我见她面相有些面生,她的打扮也不是平日宫中所见。
“你不是皇帝哥哥和母妃派来找我的人。”我将那双拉着我的手甩开。
女子不觉哑然,“当然不是,我是瞒着我父亲偷偷下山来的。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现在先跟我走,不然真的来不及了。”女子这次没给我任何反悔机会,拉着我的手就跑。
她七拐八绕的还真的将我带出了皇宫,就离踏出宫门只有一步之遥时,一名浑身散发着无上威仪的男人截住了去路,一把将女子抓住,语气不善道:“素因,你太胡闹了!”
我那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原来她叫素因。
男子反手将她困住,弯腰将她扛在肩上。她不停的挣扎,最后好像是狠狠的咬了那位男子一口,男子放松警惕,才让她得以挣脱,她拎起裙子的下摆跑到我跟前,“记住,你一定要躲着苻坚,一定要躲着他。”
男子这次在也没给她任何机会逃脱,女子在被拖走的过程中不停的对我大喊,“记住一定要躲着苻坚,一定要躲着他!”
当时的我还不懂,她说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什么。只是呆愣的看着她被拖走,无一丝反抗能力。
直到那晚我被苻坚宣旨入宫觐见,当秦宫宫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便明了,那位叫素因的女子想向我明示什么。多么的可笑,苻坚他竟然让我像一个妇人一般呆在他的宫殿中,等着他承欢雨露。
当燕国破亡的那一刻起,我便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燕国大司马,跟所有被俘虏的燕国子民一样,有一个统一的称呼——亡国奴。我只不过亡的更快一些罢了。
想要活着便要付出代价,也许在秦宫的三载岁月便是我为活着付出的代价。
同样,我也发誓,终有一日,苻坚他加之在我身上的屈辱,我会一并讨回。
心底的恨意在疯长之时,我对在燕国皇宫所遇的女子愈发好奇,她似乎从一开始便洞悉整个事情的始末,如若不然,她不会提醒我,让我远离苻坚。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主上,她好像来自天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