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秦楚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热情的微笑,不时跟我拉起家常,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凭我的经验判断,她的笑不是装出来的,完全是发自内心。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没底,她来找我不单单是卖笑吧,尤其是在老蔡死亡还不到一天的这个时间段,她的行为太古怪了。我想到了冯秦楚的阿婆,想到了那场车祸。她来找我或许是为了这件事!
“你……你找我有事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冯秦楚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我找你还能有别的事啊。”
我的心里马上紧张起来,她终于摊牌了,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知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就凭这张笑得很灿烂的脸就足以令人震撼。男朋友死亡不到12小时就能笑的这么灿烂的女人,全世界也不多见。我变得很拘谨,脸色白的如同一张纸。
“其实那天……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阿婆的出现实在太巧合,好像死神有意带走她似的。
“我什么我,赶紧跟我走吧。自从上次看宅子以后,我们家老蔡一直惦记着你,想让你把另外一套房子也给看看。”冯秦楚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靠,原来是请我看宅子啊。可是她的话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你说什么,你们家老蔡邀请我去看宅子?”我必须要把这句话搞清楚。
“是啊,怎么啦?”冯秦楚很干脆地回答。
“不去!”我一口回绝。我不想去阴曹地府跟老蔡团聚,一点也不想,我不欠他的,凭什么跟他去做伴。
冯秦楚的表情稍微迟滞了一下,略带不解地问道:“你不是风水先生吗,看宅子有什么不对?实话跟你说吧,这次不关老蔡的事,是我邀请你去的,最近家里老是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或许你能解决掉。”
原来是这样,我开始动摇了。昨天晚上我就想去她家一趟,由于突发事件没有去成。现在是一个机会,走一趟也未尝不可。不过心里还是提心吊胆,冯秦楚最后半句话只要移动一个字的位置就能变成另外一层意思——或许你能解决掉=或许能解决掉你?
冯秦楚见我犹犹豫豫,脸上带出一些不高兴:“如果实在不想去就算了,我另请别人。”随即转身朝外走。
我不知道这一招是不是欲擒故纵,反正我马上追了出去,和冯秦楚一起朝她家走去。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小区,熟悉的金剪子理发店。我的心里仿佛撒上了一瓶调料剂,说不出是啥滋味。如果有可能实在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风水书上说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生活的“禁区”,一旦进入的话,倒霉和不可思议的事情便会接踵而至,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一命呜呼。这一带就属于我的禁区,每一次进入这里都会发生离奇事件,阿婆的死和老蔡的死都发生在我身边,可以说近在咫尺。当死亡突然发生在你身边,而你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尤其是死的人你认识,那种感觉相当震撼。
冯秦楚的阿婆当时就倒在那个位置,我一边走一边盯着马路的某个位置。冯秦楚却没有一点异样,神采奕奕、步伐轻盈,领着我径直走进小区。老蔡当时就摔在这个位置上,我心里默念,恐怖的场面恐怕终生难忘。偷眼看看冯秦楚,她竟然跟没事一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我心里直发虚,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我不由得对冯秦楚刮目相看,这个女人绝对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电梯徐徐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充满女人的气息,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上次的情形。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事情一直在朝着颠覆性的方向发展。冯秦楚背靠着电梯厢的侧壁,跟我面对面,我能感受到对方含情脉脉的眼神。不过我一点龌龊的心思也没有,经历了这么多里奇的事情,我对这个女人实在心怀恐惧,那是一种未知的、探不到底的恐惧。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不是鬼,也不是任何已知的事物,而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很神秘的存在。
电梯在17层停住,我跟着冯秦楚从里面走出来,心说还好不是18楼,真不敢再面对她阿婆的遗像。冯秦楚把我让进屋里,客厅里空空荡荡,除了两台健身器材之外没有任何摆设。墙壁雪白雪白,连一点装饰品都没有。我暗暗纳闷,这么简单的家居环境还用得着看风水吗。
冯秦楚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冲我宛然一笑说道:“这是她的健身房,作为女人,没有什么比留住青春和身材更重要的了,所以体育锻炼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项目。”他从餐厅的冰箱拿出一瓶饮料扔给我。外包装都是外文,看不出是啥牌子。大款就是大款,连饮料都是进口的。
我的确渴了,也饿了,接过饮料咚咚咚一饮而尽。甜丝丝的液体流进胃里,一种叫碳酸的东西遇热后开始发生反应,产生一种叫二氧化碳的气体。当这种气体从我嗓子眼里喷出来的时候,我很自然的打了几个嗝。
冯秦楚被我的动作逗乐:“饿了是吧,我给你准备午饭。”马上厨房里响起叮叮当当的切菜声。我莫名其妙,这都哪跟哪啊,看宅子还管饭?我来这里不是为看宅子,更不是为了吃饭,我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冯秦楚在厨房里忙活,我不知怎么办才好,索性坐在健身器材上休息。我实在太累了,也太困了,竟然在健身器上睡着了。
当冯秦楚把我从睡梦里叫醒的时候,餐桌上摆满了菜肴。我有些受宠若惊,即便是我过生日爷爷也没给我弄过这么丰盛的饭菜。“这么多菜都是给我准备的吗?”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当然是给你的,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冯秦楚很干脆地回答。
“老蔡呢?”我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起来。老蔡刚没了,我是在没事找事啊。
“他呀,出差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冯秦楚略带怨气地说道。
冯秦楚的话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出差去了,死人叫出差啊!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天啊,这是人话吗。老蔡如果还回来的话,但愿不是今天。冯秦楚的话令我感觉阴气森森的,浑身止不住发冷。
冯秦楚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放下手里的活儿冲我走过来:“你怕了?告诉你吧,老蔡今天不会回来的。”
我差点从健身器上掉下去,心说我能不害怕吗,你再提老蔡的话我能吓死。
冯秦楚还在向我靠近,看意思要拉着我就做。我本能地躲开,自己灰溜溜坐在餐桌旁边。冯秦楚坐在我旁边的位置,我想躲远一点,但是她的一只脚踩在我的椅子的横梁上,根本没法移动。我只好乖乖地坐着,菜肴很丰盛,我也很饿,却没有一点胃口。看着花花绿绿的饭菜我竟然想起了老蔡摔死的场景,胃里直往上泛酸水,实在一口也吃不下。冯秦楚夹了一块红烧鲤鱼放在我碗里,看着粘稠的油脂我竟然想起了老蔡身上的血。
冯秦楚又递给我一瓶饮料,还是很多外文的那种。我一饮而尽。冯秦楚见我不动筷子,悻悻的问道:“你怎么不吃啊?”
“我那什么……”我一时不知如何推脱才好,说不饿那纯粹是扯淡,说饭菜不可口也是扯淡。冯秦楚做的饭菜其实不错,只是此情此景我实在咽不下去。抬头看见了神位上供奉的观音像,就在餐桌对面不远的地方。我马上有了借口,说我们对着观音菩萨开荤不太好吧,观音大师可是佛教里面的高层领导,对着佛像开荤就是对佛祖的大不敬。杀生可是佛教里的大忌,你对着佛祖吃肉,岂不是惹他老人家生气。万一佛祖动怒,派十八罗汉住在你们家,你后半辈子别想安生。
冯秦楚被我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动了,她也放下了筷子,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很认真地对着菩萨像鞠躬赎罪。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饭肯定吃不成了,于是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想不到你也信佛啊。”冯秦楚对我说。
我说我最佩服的就是如来佛祖,不但能把孙猴子制服,连玉皇大帝那么大的干部都能平起平坐。据说如来佛祖还没有成为佛祖的时候,一直雪山某个角落里修行,突然飞过来一只孔雀把他给吞进了肚子里。如来有心从孔雀的****里出去,又觉得不雅观,思来想去,从孔雀脊背上打了个洞跑上了灵山。如来成了佛祖以后就要找孔雀报仇,结果被同事们劝住了,说你是从孔雀身体里出来的,孔雀就如同是你妈,伤孔雀的性命就是伤你妈的性命。就这么着如来把孔雀留在灵山,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