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千寻从皇帝的大殿回来之后,一直心绪不宁。她不清楚玉伯牙进皇城是为了什么,但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她心头。玉伯牙非一般的人,他的心思从来就没有人能清楚知晓,这便是他的可怕之处。
见外头大雪已停,蝶千寻便套上一件浅紫色棉绒背褂,想外出走走。其实她是想探听一下,玉伯牙此刻在哪里,又做些什么。
谁知才跨出房门,玉伯牙便出现在了房门外的地方上。蝶千寻微微有些惊讶,他怎么那么肆无忌惮地来了这里。
只见玉伯牙一袭白衣,站在雪地上就如同与白雪相交融了。虽然此景看起来很唯美,但蝶千寻只有一背脊的冷汗,和紧张。
蝶千寻下意识地四下环顾,怕青岚或其他的宫婢看见玉伯牙的存在。
“你看什么?”玉伯牙语气冰冷地说道。
“主人,您……?”蝶千寻低声不解地问道。
“现在的我是白伯宇的身份,而且是五皇子奕礼的救命恩人……对于我的出现,还需要那么大惊小怪吗?”玉伯牙眯着眼睛,似乎很不满意蝶千寻的表现。
“属下该死。”蝶千寻低着头。是啊,他已光明正大地在皇城里立足了,现在谁也都当他是一个普通人,是恒南王奕礼的恩人。
“蝶千寻,我对你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但我愿意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玉伯牙语气很是阴寒,直听得蝶千寻心里一阵阵的纠结。
“是。”蝶千寻仍旧低着头,她知道,现在的她完全违背了当初进入皇城的本意,也根本不像是一个杀手。
“接下来我做些什么,你最好就不要诸多插手,完成你的任务,你会得到赏赐的。”玉伯牙说话间低头凑近蝶千寻的脸,蝶千寻感觉到他的气息都细细呼在了她的面上。
“是。”蝶千寻不知玉伯牙的计划,但此刻她只能答应下来。
许久,蝶千寻没听到玉伯牙的回应,方抬起头来。玉伯牙早已不知所踪,离开了。蝶千寻皱着眉,心里竟有些悸动,希望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萍悠居
“我不绣了!通通扯烂了就好!”
思茹郡主此刻坐在桌前,一把将手中的丝绢扯成两半。
“哎呀,郡主,这可使不得,待会蔡内宫瞧见又得骂了。”蔸祢见自家主子耍起性子,吓得慌忙将残破的丝绢片子从地上拾起。
“她不是骂便是说教,还能有什么别的?这丝绢我都绣了不下百遍了,还是要重绣,她就是欺负人的!”思茹边说,眼眶也泛红起来。
“郡主莫急,蔡内宫要求甚严才会如此,再说了,皇后娘娘也想您能成为出色的皇家女子。”蔸祢将扯坏的丝绢用自己的丝绢包好了塞进怀里,她怕待会蔡内宫过来检查郡主的功课,看见可不得了。
“本郡主不管!不绣了!若真要骂,便让她到母后那儿告状去吧!”思茹气呼呼地站起身来,大踏步地走出房门外。
“郡主!郡主等等奴婢!”蔸祢见势不妙,还是赶紧追上自家主子为好。
思茹鼓着腮帮子,小碎步跑了起来,一下便转进了小花园里。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躲一会儿,她实在不想再做女红课业了。
刚进园子,便隐约听到了一丝琴声传到了耳边。
“唉哟,我的好郡主,您快别跑了。”蔸祢气喘吁吁地赶到,她没想到平日里孱弱的主子今儿怎么就跑得飞快了,让她一顿好找。
“嘘!”思茹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蔸祢别出声。
思茹慢慢放轻脚步走近些,她想再听清楚些那琴声。她走近些,琴声也愈发清晰起来,琴音悠扬流畅,就如春风一般,有着吸引人的魔力。
“好熟悉……”思茹听着琴声,一边喃喃自语起来。
“什么好熟悉?”蔸祢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家主子。
“蔸祢,这琴声好好听,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思茹侧着头,努力想回忆起自己在何时听到过。
“说起来,这琴音倒有几分像是思蝶郡主弹奏‘冰魄’呢。”蔸祢也歪着头一起想,忽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一样。
“对对,你说得对,难怪琴声这么好听,想来是姐姐自个儿在这里练琴呢。走,咱们也过去欣赏欣赏。”思茹听蔸祢这么一说,一下豁然开朗,除了蝶千寻,还有谁会弹奏出如此动人的天籁?
远远地,思茹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盘腿坐在草地上,正悠扬弹奏着琴,这正是琴声的来处。
当思茹瞥见那白色的身影时,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的一下,仿佛被凝结了一般。
“那个人……”思茹的心在停跳了一下后,开始如擂鼓一般,隆隆跳动着。
“那好像不是思蝶郡主呢,主子。”蔸祢张望了一下,确定那背影比较像是一个男人。
思茹没有答话,她现在已听不清其他任何话语,她只想知道,现在弹琴的人,是谁!
近了,再近了,眼前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放大,现在的思茹已然站在了那人的背后,就差绕到前面了。
而那白衣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仍旧埋首认真弹奏着曲子,沉醉在琴音里。
思茹也不敢贸然打扰,或许她正在为内心那一点点的猜测而犹豫不决着,只等着一曲终了,自己才敢绕到那人跟前。
不一会儿,曲终了,白衣人轻抚琴弦,世界又回复无声。
“你是谁?”思茹皱着眉低声问道。
白衣人听闻思茹的问话,站起转身看向思茹。那不是别人,正是玉伯牙。
“啊!”两人目光相交的一刹那,思茹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全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蔸祢见自家主子僵在当地,立马上前扶住,大声喝问道:
“你是何人,此处为皇家内宫重地,私闯可是死罪,不要命了吗?”
“在下姓白,名伯宇,是五皇子的门客。若在此处弹琴叨扰到姑娘了,还望姑娘海涵,在下现在就离开。”玉伯牙不慌不忙,双手抱拳向思茹主仆二人行礼作揖,然后便想拾起琴离开。
“不!你别走!”思茹一下清醒过来,随后挣开蔸祢双手,扑到玉伯牙身后,双臂紧紧从后抱住了玉伯牙。
“伯牙,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可知道我盼你盼了多久,你不要走。”思茹哽咽着,小脸此刻已被泪水淌满。
“姑娘使不得!”玉伯牙明知来者何人,但却装出一副不曾相识的模样,挣开了思茹的手。
思茹一副凄怜的模样愣在当地,她不明白,为何玉伯牙会推开她的怀抱,此刻的她早已将三教九条抛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还会分什么男女有别。何况在她心中,玉伯牙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她只想紧紧拽住他。
“姑娘,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还望姑娘洁身自爱。”玉伯牙轻轻说着,仿若一名道德高尚的男子。
“你才大胆呢!见了郡主还不下跪!”蔸祢见自家主子又愣住了,只好呵斥着眼前这个男子。
“原来是郡主,参见郡主。”玉伯牙闻言,就要双膝跪下。
“免了免了!”思茹终于都醒悟过来,一把扶住正要下跪的玉伯牙。
“谢郡主。”玉伯牙嘴角隐隐含笑,站直了身子。
“你……不是伯牙?”思茹方才呆愣的时间里,稍微冷静了些许,她告诉自己不能急,什么都待慢慢问清楚了再说。
“在下姓白,名伯宇,苏州人氏。现在是五皇子的门客,平日就教皇子他一些文书和琴棋,不知这里是郡主的别苑,冒犯了郡主还望郡主原谅。”玉伯牙温和谦恭,说得滴水不漏。
“你姓白?可是之前五哥都没有和我提起过你。”思茹半信半疑地盯着玉伯牙看,她想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对比一下,看两人是否能重叠在一起。
“在下也是不久前才加入五皇子的门下,郡主未曾听过在下也不足为奇,只因在下只是卑微的一名,不足挂齿。”玉伯牙尽量说得谦恭卑微,只有他知道,思茹最受这一套。
“不如咱们坐下详聊吧?”蔸祢见二人干站着,想必自家主子还有很多话想问,于是提议坐下相谈。
于是二人便席地而坐,就着琴桌,蔸祢为二人奉上了茶汤和鲜果。
“你刚弹奏的,是什么曲子?”思茹不想逼得太急,只好轻轻试探着。
“哦,没有名号,在下胡乱拨弄的。”玉伯牙微笑着回答。
“你……真的很像他……”思茹看见玉伯牙那一抹微笑,内心的心湖就像被清风吹过,就像那时候,玉伯牙和自己相处的那一刻。
“他?哪个他?”玉伯牙明知思茹说的是自己,但仍旧故作疑问。
“曾经有个他,对我很好,为我弹琴,陪我看花,和日落。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真的好怀念,好怀念。”思茹一想起旧日与玉伯牙相处的那段时光,整个人便如沉浸在蜜糖里,那般心感甜蜜。
“原来郡主也是个念情之人,在下愚钝,对****之事不甚了解,不能体会郡主的情思。”玉伯牙表面微笑,但内心实际却是冰寒万丈。
“主子的确念情,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主子纯真得很,若那人还在世上,奴婢我第一个不放过他!那个负心汉!”旁边的蔸祢见玉伯牙说得那么轻佻,忍不住插嘴说道。
“蔸祢!不得胡言!”思茹轻斥一句,她生怕蔸祢的有话直言会若恼了面前的这位白先生。
“呵呵,无妨,这更说明郡主是位重情重义的女子,白某人最喜结交重情者,愿与郡主成为朋友,您看如何?”玉伯牙笑意更深。
“当然好,白先生若不嫌弃,我还想再听您弹奏一曲。”思茹说话时,看着玉伯牙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眷恋。
“郡主若喜欢,白某人日日都可为郡主弹奏。”玉伯牙对此正中下怀,兴然应允。
随后二人便又谈笑风生,说了好一会儿话,思茹早将蔡内宫布置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当然方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全因为见到了她此生最想见的那个人。
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有一个人默默看着这一切。蝶千寻从玉伯牙开始弹琴之初便顺着琴音寻到了这里,没想到随后思茹便来到,上演了方才的一幕幕。蝶千寻知道,玉伯牙已经开始了他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序幕竟然是从思茹身上揭开。
蝶千寻看着两人相处融洽的画面,内心慌乱一片。她隐约觉得,玉伯牙的到来,远远不是那么简单。而思茹……蝶千寻不希望这个天真的小女孩,会成为玉伯牙计划下的牺牲品。
蝶千寻皱着眉,咬了咬下唇,然后悄悄离开了。风云正要变色,谁又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蝶千寻只能祈祷思茹她,能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