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扶着唐钰芹快速跑到小喜子的房间,秋鸾,小安子和司正司的女官们团团围在床前,唐钰芹跌跌撞撞地走近一看,眼泪似断珠,不住的落下,****了盖着尸体的白单。
“婕妤,等我们发现时,小喜子就已经……”秋鸾哽咽道,小安子忍着泪水不敢大哭,肩膀只是不停的颤抖。唐钰芹悲极反笑,“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傻…….”翠兰拥着她,慢慢地顺着她的背,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大人,这是在小喜子桌上发现的遗书,上面清楚的交待了将玉婕妤的衣裳损坏的经过,大人请过目。”司正司的女官恭敬地将遗书递给文青岚,文青岚大致地扫了一遍,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就这么结案吧。”
“小喜子不识字!”秋鸾陡地怒喝,“一个连字都不会认的人怎么会写遗书呢?!”唐钰芹听罢一把将遗书夺了过来,双手紧握着纸张边缘,“这字体如此工整有力,从小习字的人都不一定能写得出,更何况…..”
“玉婕妤!”文青岚的声音透着森冷,“下官说,这件案子就这么结了!”唐钰芹气愤地摇着头,“不可以就这么算了,太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她用力地指向小喜子的尸体,“他是无辜的,他是受人指使的!那个人…….”文青岚平静地注视她,口中说道:“那个人怎么样?”说话间步步逼近唐钰芹,“玉婕妤,那个人是你说想指认就可以指认的吗?难道玉婕妤还不明白,后-宫只有权而无情!”
唐钰芹踉跄地跌坐在凳子上,眼色沉暗,双手无力地垂下,喃喃说道:“是啊,我能拿她怎么样?我能拿她怎么样?整个后-宫都是她的天下,我又能怎么样?”翠兰跪在她的腿前,落泪不已,“婕妤,婕妤……”
文青岚向身边的女官使了使眼色,女官们便招呼了一些小太监抬起小喜子的尸首,文青岚俯身作了个揖,“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玉婕妤看开点。关于这个案子还有些后事要处理,下官先行告退。”唐钰芹已经没有力气去答应她,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小安子一步跨到文青岚身前,踌躇了半天才启口说道:“小喜子和我是一同入宫的,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大人,我可以送小喜子最后一程吗?”文青岚瞥他一眼,“嗯”了一声,便带着女官们起步离开。
秋鸾看着唐钰芹面如死灰的神色,轻轻地握住她发凉的双手,口中说道:“婕妤,我们回去吧。”唐钰芹轻扯苍笑,摇了摇头,说道:“我想一个人在这坐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翠兰不放心地说道:“可是婕妤…..”秋鸾扯了扯她的衣角,“我们先出去吧。”言毕,翠兰才站起身与秋鸾一起缓缓退出房间。
唐钰芹五指攥紧,势要将手中的遗书揉碎,怒火仿佛要吞噬了她的五脏六俯,忽地她发狂大笑,眼泪伴随笑声而落。皇宫竟是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地方,可怕,可怕啊!
景阳殿内。
皇后悠闲地拿起毛笔勾勒着字体,殿中的幽兰香气弥漫,舒心宜人。尔晴端着芙蓉绿豆酥慢慢地移步至皇后的身边,“娘娘,这是您爱吃的绿豆酥。”说罢便将盘子轻放在书桌上,皇后稍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字,满意地扬起嘴角,左手拿起了小巧精致的绿豆酥放入口中,尔晴凑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启禀娘娘,那个小太监死了。”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知道了。”末了又追问了一句,“文青岚结案了吗?”尔晴点点头,答道:“回娘娘的话,文大人已经结案了。”皇后轻抬起手,尔晴连忙扶上,只看皇后脚步悠然地走向正堂,雍容落座。
“娘娘,尔晴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还望娘娘指点一二。”尔晴柔柔地捏着皇后的肩膀,皇后舒服地低语,“说吧。”尔晴忙道:“娘娘之前不是说过,咱们没有必要去收拾玉婕妤,皇上利用完自会丢弃吗?可如今这般却又是为了什么呢?”皇后半睁着久闭的双眼,漠然说道:“给她一个警告,也顺便看看她在皇上心中,价值有多大。”尔晴低声询问,“那娘娘得出结论了吗?”
皇后渐渐全睁双眸,久久不语,只是直定定的盯着幽兰香的熏炉,看那白烟还没溶到空气一会便烟消云散。
二月初八,正是大年三十。各宫都在喜迎新年,贴对联,挂灯笼,一副热闹之景。自小喜子死后,漪澜殿里新来了一个太监——小海子。小海子平时虽不爱与人说话,但做事倒很勤快,漪澜殿的宫人也能与他相处得融洽。
就在年三十的晚上,李睿终于翻了唐钰芹的牌子。整个漪澜殿因为皇上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忙碌,唐钰芹悄悄将小竹筒和文书塞进袖里,这个机会她已经等了很久,这次总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内室的红蜡烛徐徐燃烧着,床前的百合香一圈圈旋绕。唐钰芹着(zhuo)着里衣跪坐在床上,等待李睿的到来。
良久,殿外传来一声叫喊:“皇上驾到!”听着这声,唐钰芹的背上渐渐被紧张而冒出的冷汗浸湿了,李睿缓步入室,温柔地看着一直低头的唐钰芹,待唐钰芹要行礼时,轻轻摁下她举起的手,“不必行礼了。”
唐钰芹贝齿咬着下唇,惶恐不安不该如何是好。余光看着李睿脱鞋上了床,与她对坐。唐钰芹只能把头垂得更低。李睿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嘴角含了一抹微笑,说道:“玉妹妹就打算这一晚就这么拿着头顶对着朕吗?”唐钰芹一听赶紧抬起头,一抬头便和李睿对视,眼神慌张地不知该放在哪里,李睿也着(zhuo)着金黄的龙纹里衣,这让她实在害羞得不敢直视。
李睿低笑出声,“玉妹妹还是这么有趣。”蓦地温柔地伸出右手,轻拭唐钰芹眉角的汗珠,“朕有这么恐怖吗?”唐钰芹连忙躲开他的手,再次垂首说道:“臣妾,臣妾只是……”李睿弯腰抬起唐钰芹的肩,轻启口道:“朕知道。”
唐钰芹慢慢恢复跪坐的姿势,凝视片刻,鼓起勇气对上了李睿的视线,“臣妾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李睿淡笑道:“玉妹妹问吧。”“那日在交泰殿,皇上为何如此相信臣妾?”
李睿瞳孔瞬间清冷地如下弦苍月,半响才开口道:“很多事情,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你是无辜的,朕自然相信你,况且,你是从竹的妹妹。虽然你与他并非从小一起长大,但朕觉得你们的骨子里同样都透那分正直,所以,朕相信你。”
听罢李睿的话语,唐钰芹微微安下了心,将左手慢慢地移至袖前,稍稍酝酿了一下,轻声说道:“皇上,其实,其实臣妾并非从大人的妹妹从玉。”李睿一怔,目光收紧,冷声道:“你说什么?”
唐钰芹豁出去的将文书和小竹筒掏出,双手平举到眉前,朗声说道:“臣妾的名字不叫从玉,臣妾是扬州知府薛轲的外孙女,唐钰芹。父亲是扬州盐运使,唐中海。”“唐中海?”李睿微一挑眉,她是唐中海的女儿?他沉吟道:“你可知,冒名入宫是何罪?”
唐钰芹一提气,字字清晰,“皇上,民女有冤情!民女的外祖父是被父亲唐中海联合宣抚使沈山联合陷害,惨死狱中!民女的母亲也被毫无人性的父亲给活活烧死,要不是,要不是…..”言已至此,唐钰芹泣不成声,“要不是当时民女不在府中,只怕……”
李睿端坐在床上,正视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朕怎么相信你?”唐钰芹猛然将文书和小竹筒递到李睿眼前,“竹筒里藏的是他们走私官盐的证据,皇上可以看一看!”李睿不语只是拿起竹筒,掏出里面的账单,仔细的阅读。越往后看,他的脸色越发铁青,“哼,唐中海还真是……”唐钰芹哭着垂首,“皇上要给民女的外祖父和母亲一个公道啊!”
李睿淡淡地看着她,许久才将账单重新塞回竹筒里,他沉声问道:“这件事除了朕,还有谁知道?”
唐钰芹摇摇头,答道:“民女从未与人讲过。”李睿吁出一口气,恢复了温柔的神情,“朕现在和你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唐钰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李睿正色说道:“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你就是朕的玉婕妤,从竹的妹妹,从家的二小姐,不是什么扬州盐运使的女儿。这件事情不许再和任何人说起,把这个秘密给朕烂在肚子里,至于你的外祖父,朕自会还他一个公道,不过需要些时日。朕说的话,你可都听明白了?”
唐钰芹发懵地听完这番话,呆滞了半响才轻轻的点着头。所以,皇上愿意重查她外祖父的案子,而且不怪罪她冒名顶替,甚至让她一直顶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