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昔慢慢地走回了破庙里,梦蝶便好奇的迎上来,“暖昔,你没事吧,刚才外头乱轰哄哄的在吵什么啊?”
她疲惫的走到一个躲开人群的角落,靠着墙角缓缓坐下,闭上眼睛缓了缓神,极平静的说道,“没事,大概是赵爷张罗着人去请神医吧,没事的,很快就有人来给大家看病了。”
“啊?”梦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赵二毛会这么好心?她上下打量着暖昔,越发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奇怪,细想了想,突然大叫,“暖昔!你该不是为了让他给大家请医生,被他给欺负了吧?”
梦蝶的嗓门本来就高,这一下子叫出声来,大家的注意力便一下子给吸引了过来。
“什么?梦蝶你刚才说什么?”
大家聚拢了过来,暖昔根本来不及提起力气来解释什么,便被大家的七嘴八舌给淹没了。
“请神医?”
“真的有神医来给我们治病?”
“那可太好了!”
“是啊,是啊,我们有救了。”
……
梦蝶气得伸手用力的将这些人使劲从暖昔身边一个个推开,“走开!你们还是不是人?这种时候只关心有没有人来治你们的病?你们有没有一点良心?暖昔被那畜生欺负了,你们长着耳朵没听到吗?”
暖昔望着这些昔日里凭着自己而荣华富贵的嘴脸,心里却一点点暗了下去,常言道,共富贵容易,共患难难,确实是一点也没有错的。不管自己付出了多少,他们在乎的却是有没有医生来治他们的病,至于自己用了什么方法,付出了什么,没有人在意,那么,如果自己真的付出了清白,到底值不值呢?
她轻轻闭眼,叹口气,眼前有一丝晶亮滑落。
梦蝶痛哭着扑到她的面前,“暖昔…”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暖昔很善良,可是万没想到竟傻到这个地步。为了大家竟然…
暖昔抬起手来,轻轻的拭去梦蝶脸上的泪水,疲惫的安慰道,“没事的,梦蝶,我没事的。”
她本能的觉得此时不是解释这件事的原由的最好时机,本能的不想把黑衣人的事情告诉他人知道,所以,她只能暂时选择沉默,可是这一切看到梦蝶眼里,却是暖昔有着满腹的委屈却强自镇定的安慰自己,更让她无法抵制内心的难过。
“暖昔,你太傻了,太傻了。”她紧紧的搂着暖昔,呜咽不已。
不一会儿,李亮满头大汗的打外面进来,“暖昔姑娘…”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守在门口的王六打了个趔趄。
“混蛋东西!没人味的家伙!”王六怒不可扼的轮起拳头就要再打。
“哎哎!”李亮捂着脑袋躲闪着王六呼啸而来的拳头,“王六你别好坏不分啊,我可是去请了神医来了啊。”
“去你妈的神医,你们这群东西早干什么去了!”王六压根不听他说什么。
“六爷,别打了,让他进来吧。”屋里传来暖昔轻飘飘的一句,倒是瞬间便让王六收住了拳头,
“算你小子走运,以后给我当心点!!!”王六嘴里骂着,侧过身让李亮进去。
李亮进来冲着暖昔点头哈腰,“暖昔姑娘,那个,赵爷请您过去一趟。”
“呸,你们还要不要脸?还让暖昔去?安的什么心?”梦蝶闻言,起身将暖昔挡在身后,“你们休想!”
“梦蝶,”暖昔轻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让他继续说下去。”
“暖昔姑娘,医生请来了,只是…只是人家医生只会治病,不会…”
“那就先请医生来医治病人吧。”暖昔冷漠道,“他的病,几个时辰后,应该自己就能好的。”
“好好好,我马上请医生过来。”李亮格外客气的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奇怪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梦蝶不解的小声的嘀咕。
暖昔闭上眼,没再理她,今天的事情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她得好好消化消化了。她本来是存着一份奢望的,由打那天夜里有人出手相救的时候,她就在暗暗幻想着会不会吴浩哲来救她了,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个黑衣人的身形显然与浩哲相差很远。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浩哲如今到底是生是死呢?
……
太子府
上京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厚厚的雪层压垮了无数的参天大树,雪初晴,格外的清冷,前厅外,下人们早早的利落的积雪打扫出来,可是在太子妃的寝室外,厚厚的雪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只在下人们常来常往的偏道上扫出窄窄的一条通道,供下人们忙碌穿行,只因为太子妃喜欢雪。
江若兰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歇神,屋里暖烘烘的,两个雕工精细的七宝玲珑烤炉里,炭火烧得正旺。有侍女托着江若兰柔软白皙的纤手,在饱满而圆润的指甲上细细的描画着丹寇,那鲜血样的红色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
巧云敛声站在一旁,偷眼瞅瞅江若兰微蹙的眉头,欲言又止。
“说吧,你都快憋了一天了吧。”江若兰薄唇轻启,眼角微微一抬,“想说什么?”
巧云忙俯下身去,压低了声音,“主了,我细打听过了,那个丫头怕是没死……”
江若兰闻言手不由得一抖,侍女正描画的丹寇便瞬间在她白皙的手上重重了描了一笔,她抬腿冲着侍女的胸口便是一脚,
“蠢奴才!!!”
那侍女吓得低伏在地上,直求饶。
江若兰此时无心理她,挥挥手。巧云便呵斥道,“还不滚下去。”
她执起洁白的丝绢细细的擦拭着江若兰手上的丹寇,一面轻声的说道,“奴才见主子前几日睡卧不安,便多长了个心眼,命人去查了流放女囚的人数,当日因着主子的嘱托,那管事的也没有详查,心想着也就是少一个人的事,没承想,我昨细问过了他的手下,竟说是一个都不少,奴才就想着,别是那丫头并没有死吧?”
江若兰这几日夜里一直噩梦连连,闭上眼便是沈碧君葬身火海的场面,如今听巧云说那吓死过去的丫头还活头,心头便更是慌乱。
“怎么会?你不是亲自检查过了吗?”
“可不是吗?奴才原也是半信半疑,昨个奴才自作了主张拿了那负责收尸的李婆来问,严刑下那李婆才说了实话,原来…”巧云说到这里有些犹豫的不敢说下去。
“说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江若兰柳眉倒竖,面有怒色。
“原来,原来当时收尸的时候,那丫头又醒过来了!”
“什么?”江若兰大惊失色,“怎么会?”
“可不是,奴才听说了也吓了一跳,可李婆诅咒发誓绝不虚言,说是本来身体都僵了的,可是突然就缓过气来了。把她们吓得半死。”
江若兰只觉得毛骨悚然,背脊有股莫名的凉气慢慢的延了上来,原来温暖的屋里,此时却觉得不知何处来的阴风阵阵,她不自觉的抱紧了双肩。
“胡说!”稳了稳心神,江若兰怒斥道,“哪里有种事!!!”
她梗着脖子说道“我自小不信什么鬼神,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以复生,定是她们偷懒耍滑,没办好差事,拿这些鬼怪话来搪塞我!真是该死。”
“可是主子,如果那丫头死了,或埋或扔都好说,他们就顶多是个办差不利的罪名,也不至于编出这番话来搪塞主子您啊,再说了,如此算来,这流放的人数便多了一个,那这一个该如何解释呢?”
江若兰愣住了,半晌才疑惑的说道,“你是说,真有诈尸一说?”
巧云用力的点头,忐忑不安的问道,“主子,咱们该怎么办?李婆子说了,他们当时实在是太过害怕,因惧怕这丫头鬼神附体,而不敢加害于她,又不敢违背了主子您的吩咐,于是就把她塞进了流放的女囚里了事。”
江若兰再无力气唾骂这群不省事的奴才了,她的脸色陡然变成灰黄,死了似的,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仿佛过了好久,她才哑着嗓子说道,
“这么说来,她活着,好啊,活着。”
她强撑着自己挺直了腰身,两眼猩红,“那我就再送她一程!”
“主子!”巧云惊恐万状的叫道,“这可使不得,如果她果真是鬼神附身的话,咱可招惹不起啊,主子!”
江若兰一脸狞笑,“不想招惹也已经招惹了,你以为,我们不除了她,等她回过神来,会放过我们吗?别痴心妄想了!”
她倏地站起身来,在屋里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似乎是想到了主意,收住脚,转身问道,“如今,那发配的队伍走到哪里了?”
巧云心神不宁的惶惶然的答道,“大概快到了凉州城了吧。”
“凉州城?”江若兰嘴里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慢慢的脸上便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来,“凉州城的司马孔向晖是我父亲多年前的老部下,若不是父亲,怕是他这辈子也当不上这个司马。如此,甚好!”
她冷酷的笑开了,吩咐道,“你去,请父亲到府里来一趟,我有事情要他去办!”
巧云呆呆的看着江若兰复又灿烂如昔的笑颜,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主子,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