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袍眯着眼睛,看着屋外的月光,嘴角微微抿着,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看着陈风说的眉飞色舞,他觉着有必要把她扯回正题,摇摇手打断陈风说:“我说你啊,光说的好听,你有没有想过具体实行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如你所说,仅对中南三州境内的燕人进行伏击就需要大量武力,你招的那些人,怎么能用来消耗在这上面。
再者说,我们用什么立场攻击这些人?我们是官府?燕人阻我们财路了?你要说因为刺杀报仇,那就更别开玩笑了。
乱世中,谁的生生死死不是寻常事,强者力顶千钧,弱者挫骨扬灰,除了那些娇养惯了,一把子高贵不可犯架子的世家,谁会去闲着没事儿报什么仇?”
吴青袍一副冷峻相,看着停下来歪头眨眼瞧他的陈风,陈风向后一靠,腿悬在空中荡来荡去,整个人晃晃悠悠了好一会儿,语气颇带歇斯底里的喊:“那你说怎么办嘛!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那么大的一头狼,真要套着了悦天可就成巨擘了!”
“唉——”精明干练的吴大总管难得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说不让你干这一票,我是说,怎么干得讲究个方法。虞戏打算出多少力,咱们出多少,咱们有些硬件确实不如人家,不能光靠自己蛮干。
就如这挖燕人探子这事儿,我们们提供门路,让他们的人可以再中南自由行走,真要处理这些钉子,还得他们动手。”
陈风很赞同的点点头,说:“我们的人手都是自家兄弟,不比他们好把人命往里填,咱们的孩子少一个都心疼。
但是我顾虑的是虞戏会趁这次机会把他的人安到中南来,那时候就是引狼入室了,只要那个男人的手完全伸进了咱们的地方,基本上就不用考虑在把他驱逐出去了。”
听着陈风的话,吴青袍眼光闪了闪,看来她叫人逮去一次也不是没长进嘛,要是原先,她肯定说世家算个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叫板让你们有去无回。
不过从侧面来说虞戏这个人也确实值得警惕,陈风这个人对敌人有种天生的野性一般的警觉,一眼看人特别准,也就是因为这样陈风在中南折腾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把自己给折进去。
她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匪夷所思的事。
能让陈风一面警惕到这种程度的人,可见虞戏非常人。他早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十多年前的那个虞家的美公子了,他是虞家宗子,安西州牧,下一任长河虞家的家主。
想起虞戏给自己的那封私信,吴青袍心中微凉,这回可是惹上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抛去个人情绪,陈风处理人事自有可取之处,等两人商定完基本事宜,已经是三更夜了。
吴青袍离去以后,陈风在椅子上坐了会,却眼睛眯着差点睡过去,还是被来送茶的木青木雨叫醒,强催着才懒懒的回了自己的卧房,蹬掉鞋子到头就睡。
一身少年打扮的木青把躺的四仰八叉的陈风手脚都归置好了,盖好被子,给她擦了擦脸,叹了口气,对在收拾衣服的木雨说:“明天杜公子说要来呢,小姐还跟吴君谈到这么晚睡,明儿早误了时辰打雷也叫不起她来,杜公子可千万要晚点来,别让他看见咱们小姐这邋遢样儿。”
木雨笑了笑,道:“小姐到底还是要顾着生意,再说了,咱小姐什么糟心样杜公子没见过,我估计他都免疫了。”
木青木雨都是陈风的贴身侍女,平日里做少年打扮,跟陈风相处久了,说话都跟陈风一样一样的,经常带着些莫名其妙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儿。
木青皱皱眉头,说:“可我还是觉着不一样,以前是以前,你看杜公子咱们小姐的关系,明显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吧。再不注意点,她可就真嫁不出去成老姑娘了。”
木雨过来点点木青的额头调笑道:“你急什么?就算小姐嫁不出去也不耽误你婚配,怎么你着急嫁人了?还是说你急着给小姐做陪房,等着杜公子垂青呢?”
“你瞎说什么!找打!”木青恼怒的抄起手边的枕头,追着木雨就要打,木雨边跑边笑说:“你干什么,别吵醒小姐,出去出去……”
月色如辉,铺亮悦天商会的内院,映出一人的身影在窗上,笔直的脊梁看着单薄又寂寥。
这一夜,除了陈风,终究有很多人不能好眠。
第二日清晨起来,陈风动动酸软的手脚,在虞戏那里太紧张了,又在马上颠簸了半天,还谈事到那么晚,无形中给两辈子的宅女的陈姑娘增添了很大的身体负担。
望着太阳已经爬上屋顶,陈风丝毫没有睡懒觉的羞愧,看着床边已经备好的水盆手巾,没有叫人,也没这个习惯,自己弯腰好好的洗了洗。
收拾干净以后,她又坐在床边醒醒了好一会儿,总觉着今天还有什么事儿……矮油,忘了来着……
就这么呆坐着想了得有一刻钟,猛地一拍脑袋,忘了!今天约了杜漫生!
陈风匆匆穿好衣服奔出门去,路上的人见了帮主行礼的行礼,招呼的招呼,陈风都含含糊糊的应了,冲进正厅,一眼就看见坐在主位上悠然品茶的杜漫生,一席浓重黑色,流金纹长袍,却和他清逸的气质极符。
这人坐在哪里都像一幅画,气质太好,气场太强,端的是贬煞旁人。
看木青一直冲自己使眼色,她就知道杜漫生等了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吐了吐舌头,到旁坐下,扯扯木青幽怨的说:“他来了你也不叫我。”
木青暗掐她一下侧身附耳道:“杜公子怕打扰你休息,拦着我和木雨了,在这儿等一个时辰了,难为人家脸上还挂着笑。”
杜漫生笑看着陈风和她的侍女咬耳朵,好脾气的等着,等陈风把人打发出去了,才说:“今儿我带你出去见个人,顺便就在她那吃饭吧,你若见了那个泼皮,一定极投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