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钟情于久违的美丽,沉迷于山那头儿的风情。诱惑,在翻过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之后,心儿要偷偷溜出去,在车水马龙里,在大街小巷间,感受夜幕下别样璀璨的霓虹。
黑蛋儿和比他小两岁的柳庄的虎子,趁虎子娘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宽宽的马路,密集的楼房,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让黑蛋儿目不暇接。他觉得这里就像图画书上画的一样新奇,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他俩手牵着手走过医院门口的小桥。看见在一栋楼房前有黑压压的一大堆人围在那儿。人们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黑蛋儿和虎子也像沙滩上的小石子一样被卷进了人海中。前面到底有什么呢?人群像一堵不透风的墙,黑蛋儿只能看见别人的头顶。
虎子蹲下来从前面人们双腿的缝隙间向前看去。他拽拽黑蛋的衣襟,黑蛋儿也蹲下来,拐弯儿抹角的向前看。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正在那儿变戏法。他的手里明明拿的是一张破报纸,突然就变出来一朵朵火红火红的花,他将那一朵朵火红的花在人们眼前轻轻一晃,又变出来一把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老爷爷像是天神一样把那些好看的糖果抛向人们头顶。人群开始躁动,人们摩肩接踵,你推我挤,叫嚷声,呼喊声,响成一片。黑蛋儿被挤得身子向前扑去。这时他看见,刚好有一块糖果掉在前面那人的鞋子旁边。他想伸手把它捡起来,不料被后面人推了一下摔倒在地。他的手差点被前面那人踩到,黑蛋儿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忽然,人群又像退潮的海水似的,迅速地向外围撤去。等黑蛋儿和虎子能够站起来的时候,站在那里的已经没几个人了。黑蛋儿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都走了。大约是因为都捡到了糖果吧,黑蛋儿想。管他们呢,走了更好,现在他和虎子倒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看老爷爷变戏法了。黑蛋儿又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离老爷爷最近的地方。
“散了,走吧。明天再来吧。”一个胳膊上裹着一块红布的男人说。黑蛋儿想,老爷爷这戏法可真妙。他肯定还有什么好看的戏法。他和虎子守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瞅着变戏法的老爷爷,老爷爷搬着一个大木箱进了楼房,再也没出来。
黑蛋儿和虎子有点儿失望。他俩低着头往城里走去。一个高个子男孩倾着身子,像一只大雁一样从他们身旁飞过。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很奇怪的鞋子,那鞋子上有几个滴溜溜的小轮子,在不停地转动。
黑蛋儿和虎子跟在他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嗷嗷地叫。男孩跑得很快,不一会就甩开他们。黑蛋儿远远地看见男孩儿拐进了前面一个胡同,于是也跟着追了过去。黑蛋儿很想看看,那双可以让人飞的鞋到底长什么样子。
拐进胡同,却看不到那个大雁一样的男孩。胡同里也没有其他的路,胡同的尽头只有一堵墙。那男孩真的可以飞过墙去吗?黑蛋儿吃惊的想。还是他走了别的路,或者是他进了这里的院子?黑蛋儿看到这里只有一户人家。漆黑的大铁门上锁着一把生锈的大锁。
“你说他会不会在里面?”黑蛋儿小声问虎子。
虎子摇摇头,轻声说“不知道”
“你蹲下来,我爬上去看看。”
虎子蹲到墙根底下。黑蛋儿双脚踩着虎子的肩膀,双手扒着墙头,探出脑袋来,往院子里面瞧。
院子里墙根底下有一张石桌。看不到那双鞋子,也看不到那个男孩儿。可能不是这里,黑蛋儿想。他正打算下来的时候,听见里面的门“咯吱”一声,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一个跟黑蛋儿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她左手抱着一棵白菜,右手拿着一把刀,走到院子里。她把白菜扔在石桌上,一刀一刀地杀,每杀一刀就骂一句“杀死你,老狗。”黑蛋儿觉得这女孩儿真有意思,不禁笑出声来。女孩儿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只管自己在那儿一刀一刀的杀,一句一句地骂。不一会一个男人像是刚睡醒的样子,骂骂咧咧地从屋里冲出来,夺了女孩儿的刀扔到石桌上。女孩孩却也不去反抗,任由那男人将她扛回了屋子。
黑蛋儿和虎子从胡同走出来的时候,天儿已经不知不觉黑下来了。他俩一前一后的向医院跑。
魏明权火急火燎走到大街上,走过医院门前的那座小桥。他杵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他生怕自己会和黑蛋儿走岔了。心想,也许说不定他一会就自己回来了呢。就像在村里的时候一样,有时候魏明权也找不到他,但他还不是耍一会就自己回家了嘛。但是转念又想,这毕竟是城里啊,人生地不熟的,会跑哪去呢?万一真的像刚才医院里那些人说的那样,被人贩子拐了去,那可不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女人这时也没了主意,一句话也不说的站在旁边抹眼泪。
远远地就看见俩人影跑过来,魏明权他们迎上去一看,果然是黑蛋儿和虎子。女人一把拽过虎子搂在怀里。魏明权看见黑蛋儿平安的回来,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但是不知怎地,他这时很想把他拽过来,在他屁股上狠狠教训他两下。但是,魏明权又怎么舍得呢?好在他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这就比什么都好。
黑蛋儿和虎子依然拉着手,走在前面。黑蛋有点儿遗憾,今天到底也没有再看到那双带轮子的鞋。回去他一定好好跟三星她们讲讲,他们肯定不会相信。大街上的路灯亮晶晶的,黑蛋觉得它们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那么清澈透明。
虎子娘和黑蛋儿爹走在后面。虎子娘走在左面,黑蛋儿爹走在右面。下小桥的时候,黑蛋儿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慢点儿,大哥。”虎子娘本能地伸手扶住了黑蛋儿爹。
一阵夜风吹来,黑蛋儿爹觉得这空气里像是有一股甜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