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刻意压制厂卫权力,文官集团又异军突起,如今的大明官场,锦衣卫和东厂制衡着,文官集团又跟厂卫制衡着,三方面是谁看谁都看不顺眼,那些读孔孟之书的读书人尤为可恶,大事没有,嘴上笔下却是一刻也不闲着,总跟厂卫对着干。茶余饭后,一日三餐都得骂一遍厂卫,让人觉得是满头的虱子,抓也抓不完,又痒的难受。
如此一想,崔天福再看向晏拓的眼神也就变了。闹了半天,崔天福这才想起来,“对了,你犯啥事了被抓进来的?”
晏拓眉眼一眨,正打算摘清自己。
却在这时,那中年妇女不甘被冷落,先她一步挤到了他两人中间,指着晏拓的鼻子道:“哥,我给你抓回了一个坑蒙拐骗的书生,你要替我往死里整死他!”
晏拓倒吸一口凉气,哥?这母老虎有个当锦衣卫的亲哥?难怪……晏拓无限同情的瞟了一眼那个王焕,同时也无限同情的反思了一下自己,碰瓷碰谁不好,碰到了锦衣卫的亲戚,点也太背了。这一想,妈的,手心都是汗。
崔天福看了一眼自己的跋扈妹子,也是一脸的头痛,所以说家教是骗不了人的。哪个有家教的良家妇女会把锦衣卫当家奴使唤?当家奴使唤也就算了,这妹子最常使唤的就是让他的手下帮忙跟踪,帮忙捉奸,恨不得她男人方圆百里内连只雌蚊子都没有……唉,家门不幸呐!可家门就是家门,关上门来才是家人,家人是不能不偏袒的,于是耐着性子问:“怎么回事?”
母老虎见有人撑腰了,那王霸之气撒的是侧漏又外漏,尖尖的手指甲一会戳着王焕的脑袋,一会指着晏拓的额头,吐沫横飞道:“你这个好妹夫这几天就是猪油蒙了心了,满脑子想着法儿的让我回娘家,哼,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装了一袋的私房金子往外溜,那鬼鬼祟祟的德性,一看就是去会狐狸精的。我让小刘一路跟着他,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这浑球,不但三只手摸了老王的钱袋,还贼喊捉贼,最后居然又把钱袋还给了老王,只要了其中最小的一颗金珠。小刘死死盯着这浑球进了客栈,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还顶着见义勇为的高帽,在客栈里骗吃骗喝。我不弄死他,他都不知道大明王法怎么写了!哥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在这帮书呆子手上吃了亏,我这是特地逮来让你出气的。你尽管往死里整他,千万别客气。就算是传出去了,我看那帮书呆子谁敢站出来帮这个流氓贼书生撑腰。”
晏拓听得是眉梢一跳一跳的,她以为自己螳螂捕蝉,谁曾想到黄雀在后。而且,她貌似好像大小长短刚好符合替罪羊的尺寸,这可不妙!晏拓眉眼一眨,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那颗金珠,双手奉送还给了王焕,接着一脸正义凛然道:“……我觉得今天这事儿完全是个误会,我是个穷书生没错,但我绝对没有坑蒙拐骗,这位王大哥他是惧内没错,但是那绝不是懦弱,而是尊重妻子,疼惜妻子!一个穷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正义感的书生,是绝不会偷钱的,一个因尊重妻子而不惜放下尊严的丈夫也是绝不会偷腥的。是吧,王大哥?”
见着晏拓的眼色,王焕脑子还不算太笨,瞬间与晏拓互飙起了演技,“是啊,我就是在街上随便逛了逛,想着夫人生辰将近,想为夫人精心挑选一样礼物,谁曾想到……”
“谁曾想到,竟然有人在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顺手牵羊,我的正义感一下子就爆棚了,路见不平,那是拔刀相助。我这人啊,也没什么优点,就是一身正气,读圣贤之书,养浩然之气嘛!这是我辈读书人共同的信仰。”晏拓很认真的解释着,“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王大哥才是真正的非同一般,不仅自尊自爱,对发妻忠贞不二,而且用心良苦的支开了爱妻,只是为了给爱妻准备一个生日的惊喜。我俩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三言两语之后就心有灵犀,在下不才,愿以王大哥为楷模,力争将来当个与王大哥一般的五好丈夫。”
王焕和晏拓是天生的搭档,默契感十足,沿着晏拓的思路,死胖子马上顺着往下说道:“晏小弟谬赞,愚兄做得还不够好。不能怪夫人的怀疑,只能说为夫表现的不够忠诚,还有待改进,有待改进啊。”
晏拓一边跟死胖子对着戏,一边在心中对死胖子竖起了大拇指,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她现在简直对死胖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表情,这演技,这戏感……
“所以王大哥的至理名言便是,世上无不是之贤妻,只有不够完美的丈夫,小弟真是受教了。”
那位彪悍的中年妇女刚刚还满腹妒火熊熊燃烧,在晏拓和王焕珠联璧合的双簧忽悠下,瞬间变成了水灵灵的娇羞之花,死胖子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安抚,一场干戈谈笑间化为玉帛,晏拓不得不说一个“赞”字。
看着两人相依离去的背影,伉俪情深,琴瑟和鸣,晏拓不由得也被感染了,脸上亦是幸福的微笑,微笑着微笑着,接着转身,准备闪。
“往哪走?”
晏拓头皮一炸,脚步一顿,缓缓转身,锦袍大汉慢慢转悠着右手食指上的宝石戒指,转一下,又转一下,脸上的笑容阴冷,冰冷……
崔天福露出焦黄的门牙,冷笑,“骗得了他们,你以为骗得过我?”
晏拓的脸立马白了,冷汗一个劲儿的往下流,这一天的奇遇,波澜起伏,跌宕离奇,多么令人难忘……
怎么办?心念电转间,晏拓很快做出了决定。
崔天福看着晏拓那对眼珠子,就知道他又在想鬼主意了,于是厉声道:“老实点,别在老子面前耍你那些小心眼。”
晏拓很乖巧,刚刚做好的决定马上取消,一脸的低眉顺目。在强大的组织面前,态度端正至少可以挣点印象分,争取宽大处理。不就是坑蒙拐骗了一颗金珠么,她都已经原物奉还了,没多大过错了吧?
可惜,晏拓想的是大错特错了。
崔天福不但没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还上纲上线,说晏拓是滋扰生事,煽动群众,意图挑衅锦衣卫。这罪过可大了去了,晏拓当然不能咬牙承认,只见她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政府,冤枉啊政府!这是污蔑,这是诽谤,这是无事生非,这是挑拨人民群众内部矛盾!这当中一定有误会,您一定要明察秋毫,为民做主啊!”
崔天福鼻子一哼,“你听说过锦衣卫明察秋毫,为民做主的吗?那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晏拓准备嚎啕大哭的嘴脸瞬间僵住,这位锦袍大汉看来是要把她严办了。